高粱醉二楼的隔间内,洛川抬头看向屋顶被影子直接撞破的大洞,那一声“咚”的巨响过后,他随意的挥一挥衣袖,一股温热的气息便将屋顶破洞附近扑簌簌下落的灰尘扫到屋角。

    他看了眼身后出现的一个装扮上和影子有九分相似,一样身型修长的只露出眼睛的高挑黑衣人问道,“你叫什么?”

    那高挑黑衣人开口,却是一个极富有磁性的女声,“明月。”

    洛川闻言不由得再次回头看她,只见她面具之下的一双眼睛大而清澈,其中一颗漆黑的圆好似深潭,“原来是你回来了......”

    那高挑黑衣人点了点头,看向洛川的目光似有变化,没有言语。

    洛川看向方才起身来到他身边护驾如今又重新跪回去的高士贤,“老高,若是那柄美人折扇被追回来了,有些事情就瞒不住了吧。”

    高士贤闻言也不抬头,只是沉沉的道,“主上信不过老奴也该信得过老主上,那柄折扇若被影大人追回,还请主上将它交给老奴......”

    洛川笑了,“老高啊老高,你这是在教本太守做事?”

    “老奴不敢,”高士贤将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此事之后主上愿意如何责罚老奴都认,只是此事......只是此事若有不谐,老奴纵死也无法去见老主上啊......”

    洛川被他一顿哭求弄得有些烦闷,于是起身喝道,“好了,”他呼出一口浊气重新走到窗前,看到此时原本热闹的商业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冷静了不少,“既然方才出手拦截之人是她,那影这一次恐怕也追不回什么美人折扇,也正是因为出手拦截之人是她,所以你说或者不说,父亲让你们做的事情我也便能猜到一些,甚至于他将那柄折扇留在你这高粱醉,说不定本身便是希望我能知道一点,又不必完全知道。”

    高士贤不再磕头也没有发声。

    洛川继续道,“父亲走了,他那时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他自然也知道无论他将一切安排的多么完美,最终仍要由我来收官,老高,你忠于父亲也忠于他的决定,这很好,但你要明白,如果没有我去继承这一切,他所有的决定都将成空。”

    高士贤将头压得很低。

    洛川转过身来看向高士贤道,“我可以不管你们具体都做了什么,甚至要去做什么,我就当离郡没有那几个人罢了,但我必须知道那几个人都是谁,否则我不敢保证某一天我让暗部处理掉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你觉得算不到我会来高粱醉险些拿走那柄美人折扇的你的老主上,能不能算到他托付了如此重任的甲乙丙丁戊会不小心被我杀掉?”

    原本已经被洛川之前一番问答搞得几乎神经质的高士贤,这一次反倒立刻就听懂了,他一个响头磕在地板上高声道,“主上圣明,老奴明白怎么做......”

    “很好,”洛川走到高士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高,你不是顶聪明的人,却也不蠢,父亲将你留在太守府宫终归还是希望你能全心全意的辅佐我做一些事情,那么你就该明白,如今这离郡......是谁的离郡!”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高士贤将头抵在地上,声音微颤。

    洛川又走到高之远的面前停下,“小高,门前匾额有字无款看着怪异,倒以为是随便什么人胡乱提的,平白小看了你们,既然是父亲赠给你们高家的,就大大方方的把名字也刻上。”

    高之远闻言只知道磕头谢恩,“小人多谢太守大人恩德,小人多谢太守大人恩德......”

    洛川又道,“只是既然挂了父亲赠予的匾额,经营时就要讲些德行,勾兑抬价之类的勾当不许有,既然能堂堂正正的把钱赚了,就不要去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免得坏了父亲的名声。”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高之远不住的磕头。

    “都起来吧,”洛川也没有了在这里品酒吃菜的兴致,只是打开隔间往外走,“老高,修理屋顶的钱从府宫私库里出。”

    “老奴遵令......”高士贤高声唱道。

    高家老小三个人就这样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楼下响起马车起行的声音之后高士贤才率先动了动,他微微直起上半身,仍旧低着头飞快的扫视四周,发现隔间内外已经再没有一个人之后才缓缓起身,坐回到自己先前坐过的位置,对还跪在那里的两人道,“起来吧,主上已经走了。”

    高之远一震,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腿软的用不上力气,还是跪在他身后叫做范景儿的少女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高之远站在高士贤身边,看一眼洛川先前坐过的位置心有余悸道,“祖父,这位新主上虽说登位时日尚短,可真是......人杰,其威严气态较之老主上都要......更甚许多......!”

    高士贤顺着孙儿的目光往那空无一人的座位看了一眼后慨然点了点头,“毕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新主上......”

    他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又看了眼桌上并未动过的酒菜道,“主上用过的桌椅餐具就再不要拿来给其他人用了,主上今日所说的话你要铭记在心,堂堂正正做事,切不可蝇营狗苟坏了老主上的名声!”

    高之远闻言躬身道,“祖父放心,孩儿一定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高士贤点了点头,看向高之远又道,“今日发生在高粱醉的事情你们两个绝不可与任何人提起半个字,要知道主上之恩自比天高,可主上之威,也非寻常,尤其此间之事本就绝密......你二人要知道轻重,今日这隔间之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须烂在心里!!”

    高之远和范景儿两人心中一凛,连忙躬身称是。

    高士贤看向二人的目光这才柔和了许多,“今日主上亲临高粱醉,又金口玉言允了匾额之上可以署名,等同于送了我高家一只金饭碗,哪怕一时半会儿人们敬畏今日之事不敢登门,可天长日久店里的生意自然会一天好过一天,今日之后你二人只要勤勤恳恳,不说大富大贵,平平稳稳的富裕日子总是有的,你们要记得主上这份大恩。”

    高之远用力的嗯了一声,随即道,“咱们家已有老主上牌位供奉,今日孩儿回去便为新主上立长生牌,永世供奉!”

    高士贤笑着,看着高之远的目光极尽温和,“好孩儿......”

    只是话未说完,他便脸色骤变,也不说话直接从那隔间窗户里跃出,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朝远处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