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山脉北部,山谷之中,一片寂静。

    原本漫山遍野疯了似的兽群,如潮水般退去。

    唯有几头实力不俗的妖物仍旧面露凶光,摇晃着脑袋,蹒跚前行,似乎在抵抗着什么,或者是抵抗着自己混沌的心。

    碎石大坝之上,穿一身蓝色道袍的仙子自然就是望川剑修江清韵,她瞥一眼不远处的景象,柳眉一挑,不见她如何出剑,便有一道水色剑光如同长龙一般席卷峡谷,一剑而已,便将峡谷之中所有徘徊的妖物头颅洞穿。

    于是,整条峡谷便真的安静下来。

    赤裸上身的道士将昏迷不醒的师弟背起,与御剑的道士对视一眼,蹒跚来到碎石大坝下,看着那个如同天人一般独立于碎石之上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前辈......晚辈与两位师弟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江清韵回头看向那三个道士狼狈不堪的模样,微微蹙眉,就想要出声呵斥,可忽的,想起了河玉城下的那个人,便又收敛了心底的那一丝嫌恶之意,颔首问道,「隐剑峰游仙门的?」

    赤裸上身的道士飞快点头道,「我们正是游仙门的弟子!前辈知道游仙门?」

    江清韵扭回头去看峡谷以南的群山,「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既然那个老头敢在隐剑峰立宗,为我人族镇守伏波山脉,那这天底下谁知道游仙门都不足为奇,」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她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此处有我,你们且回。」

    「是,」赤裸上身的道士与一旁的师弟弯腰行礼,而后转身,御剑朝北方而去。

    等到三人御剑于空的身影看不见了,江清韵才将目光从南方群山之中收回,侧头去看峡谷中野兽与妖物尸身密集凌乱不堪的一侧,在那里,一头既像狮子又像狗熊的巨大妖物尸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白发老头。

    老头手里拿着个黑漆漆的粗木拐杖,腰间别着个打了补丁的灰布袋,正微微弯曲了腰背,从那死去妖物头颅上的大洞往里看,眼见其中破口处平滑如镜,其中红的白的都被一层好似薄膜一般的水色覆盖,不由得啧啧出声,喃喃低语道,「还真是有了一点意思,有了一点意思。」

    碎石大坝之上,以江清韵的耳力自然听见了那白发老头的话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步迈出,已经在那白发老头身侧站定,看着南面的方向,问那老头道,「为什么不叫我斩了那家伙的狗头?」

    白发老头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仍旧盯着那妖物头颅上的大洞看,「你瞧瞧你,上了望川以后,尽跟着什么人学了些什么东西,张口闭口就是......老夫都说不出口!」

    江清韵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你不是说当下的南疆,被人拨乱了天机,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真切么,如何又算到那群狗东西会打这离郡古道的主意?」

    「这还用算?」白发老头斜瞥一眼江清韵,伸手在她的脑袋上点了点,「稍稍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他见江清韵脸上没有半点颜色,也学着她的样子撇了撇嘴,「任你将那个离郡太守吹得好似天人下凡,就连南夷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那离郡太守日理万机,谋得是大局,做的是大事,天天盯着南夷这点小伎俩,能收复了河玉城?」江清韵满脸不屑的道,「有了今日一次,想那南夷也不敢再打离郡古道的主意,而且隐剑峰上那些人虽然弱了些,但通风报信总是会的吧,只要离郡方面对这里加了小心,区区一条离郡古道,能出什么事?」

    白发老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指,点在那妖物的头颅上,然后那妖物头颅上的大洞中,就忽的涌出大片的红白之物,哗啦啦流了一地,腥臭味立刻就弥漫开来。

    江清韵皱眉往旁边躲了躲,白

    发老头却是再度摇头,「还是不行,想法没有错,路子却没有走对,还是不行。」

    江清韵看一眼白发老头道,「你不是说,天地大道,无有定数,哪里有什么对或者不对的?」

    「天地大道是天地大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天地大道?」白发老头指了指妖物头顶血淋淋的大洞,没好气的道,「这天地之间,是有大道理的,你了解的越多,便越觉得自身何其渺小无知,要心怀敬畏,每每从天地之间悟得一理,就要反复琢磨,细细参详,最终用到对的地方,如此方才能够......」

    「好了好了好了,」江清韵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白发老头的话道,「整日里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真刀真枪去与妖夷干上几场来得通透,」她一指那妖物头颅,「你看看,窝在山上天天琢磨参详,能琢磨参详出这些东西来?」

    白发老头听得此言,明显怒了,呵斥道,「说的轻松,与妖夷干上几场,你哪次与妖夷干完,不是将法器一件件干得稀碎,一次次厚着脸皮来找我!还有你身上的伤!」老头咬牙切齿,满眼的心疼,「有几处,那是再稍稍错开些位置,你这一身修为就要付诸东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轻轻道,「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绝不能再出手掺和了。」

    「不行,」江清韵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将头扭到一旁去,「这一次,你便是不将那些法器给我,我也要去!」她见身后老头不说话,便又扭转回去看,就见老头面色冰寒,便柔和了声音道,「外公,你已将我在你身边扣得时间够久了,便让我走吧,牛老五他们在河玉城那边尚且不知如何,你又算不到他们下落,你叫我如何才能在这里待下去!」

    白发老头皱眉看向江清韵,目光中坚硬的东西很快便融化开来,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外公不放你走,而是这一次那离郡太守想要收复河玉城的行为,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实在是全无胜算!不说一个你,便是将我这把老骨头填进去,恐怕都于事无补,你说你硬要掺和进去,外公如何能够放心啊......」

    这一次,便是一向胆大包天的江清韵听了,都觉得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如何......如何竟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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