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花语醒了,在她的感觉里,自己就好似睡了一个极踏实安稳的好觉,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躺在母亲的身边,依偎着她的胳膊,那种贴身的温度时时刻刻的温暖着她,让她觉得那一方小小的床,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所在。

    所以当她醒来,自然而然的轻抚面颊,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她重新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甚至于用力的去回想,都像是回想不起小时候的自己,和小时候的母亲,是如何模样了。

    怅然若失之间,她听见床边有人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响起,“你醒了。”

    花语轻轻捂着略有些发红的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撩开面前的乱发,扭头看向床边那个熟悉的高挑黑衣人,再看一看自家所处的军帐,轻声问道,“明月姐姐,我睡了很久了。”

    “几天而已,”明月伸手在花语的脉搏上一搭,又在她的丹田位置一按,黑色面巾外露着的一双眼睛便有些笑意,“你是修炼者了。”

    “哦,”花语也伸手在自己丹田气海的位置上按了按,然后问道,“益城如何了?”

    “孟娇阳降了,益城已是我离郡的领土,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会慢慢说给你听,不必着急,”明月将想要起身的花语按住,让她重新躺下,“我已派人去通知太守大人,想来很快便到了。”

    “哦,”花语应承了一声后又问,“孟婉儿和孟宝儿呢?”

    明月有些无奈的看向花语,“孟娇阳肉袒出降,被太守大人封为奉献候、甘原县守,整个孟氏迁宗于甘原获得封地二十里,孟婉儿和孟凡之子自然也就还给孟氏了,放心吧,太守大人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肉袒出降,”花语的目光移动间还有些微滞涩,显见此时的头脑尚且不算太过灵活,但听到肉袒出降这一句以后,眼神之中便有精芒,“兴城,云百楼什么都没有做么?”

    明月摇头,“太守大人救下我们以后曾去兴城外与云百楼见过一面,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自那之后,兴城方面便没有了任何动静,就连原本与我们纠缠的阴灵也都退走,让我们的人从容返回了。”

    花语沉默片刻,又问,“孟娇阳既肉袒出降,那支蒙昧也应当归了我们,太守大人如何安排?”

    明月再度摇头,“我只知道那支蒙昧的血珠已经在太守大人手上,为了收服其中一个上三境强者,太守大人答应将蒙昧交给那个名为孟三书的书生,往后如何安排便不得而知了。”

    花语目光中神采涟涟,“公子收服了那杀手易白?!”

    “不是杀手易白,”明月一边说着,脑海中便现出那一日在夏宫之中遭遇的画面,“但论及实力,恐怕其绝不在易白之下。”

    花语盯着大帐的顶子喃喃道,“得了一座益城,麻烦得可不止是一座益城......我们此时是在沔津还是未名城?”

    “沔津,”明月一边答话,一边就从花语的床边起来,掀开大帐的门帘,片刻以后,便有几人快步进来,为首一个剑眉凤目,正是洛川,而比洛川更早来到花语床边坐下的,却是满面笑容的思齐。

    “你可算醒了!”思齐一把抓起花语的右手,探上脉门,“他们说你的身体已然没有大碍,可什么时候醒来却是说不准的,我原想着就将你留在益城,但他们说得带着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就怕伤着你,如今醒来就好了,醒来就好了!”

    洛川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低头含笑。

    影子在洛川身后没有言语,千雪却是伸手在花语丹田要害处微微一按,道,“也算因祸得福,入了一境。”

    “哦?”洛川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是何属性?”

    影子道,“水。”

    “也该是这么个属性,”洛川微笑看向花语,又侧头问千雪道,“花语还小,这个年纪晋入一境,将来做个大修士的天赋总还是有的吧。”

    千雪侧目看向洛川,转身往大帐外走,“她这样的人,不缺悟性,天赋也还过得去,怕得是修炼不勤,若是像那云百楼一般,这辈子留在一境也是可能的。”

    明月看一眼离开的千雪,与影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以后也退了出去。

    花语的目光始终在洛川身上,听得两人对话,一句话都没说,待到千雪走了,才嫣然一笑对洛川道,“公子,我定会勤加修炼的。”

    “聪明人,少见,勤奋的人,也少见,既聪明又勤奋的,”洛川伸出一根小拇指道,“就不是少见不少见的问题,而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道,“原本你大病初愈,不该带你南下,但这一战实在事关重大,秋风还是要尽快恢复运转。”

    花语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问道,“公子最担心的,是哪里?”

    “最担心的自然是南夷,”洛川微微蹙眉,像是仅仅说出来这个答案,都让他感觉有些沉重,“此番南夷北上图谋河玉城,所谋所行,环环相扣,绝不可能轻易退回十万大山以南,恐怕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其结果又难以预料,让人忧心,其次,便是兴城,或者说广郡方面的动作。”

    洛川看向北方,“云百楼表现出来的态度过于平淡了,以我对此人的了解,实在无法相信,他真的只会老老实实呆在兴城,隔岸观火,虽然在其他的方向我们亦非对广郡毫无防备与后手,我仍有些说不清楚的担忧,”他顿了一下又看向东方,“最后,便是安阳郡的双龙城。”

    “元北城一战,晏思语侥幸守住不失,其中是占了三分运气的,”洛川道,“可永昌南疆与安阳南疆一脉相连,当下安阳郡境内承压的必是双龙城,若晏思语不能拿出死守元北城的气魄,一旦双龙城有失,对于我们来说亦是天大的麻烦。”

    “明白了,”花语用手肘撑了床面,又在思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朝着洛川抱拳拱手,“公子放心,今日,我便让秋风各部北归,广郡和安阳郡内的成员也都打起精神来,盯着北面和东面的一举一动。”

    洛川伸手在她有些蓬乱的头上按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其它的话来,只有一句,“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