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音检查了一遍:“古筝没事。”

    说罢,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梁若笙:“你,下去。”

    那语气,仿佛驱赶一个碍事的下人。

    梁若笙自觉理亏,不敢多狡辩。

    梁云燕却觉得自尊受挫,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刚想还嘴,就被琳琅推搡着,将母女二人赶下了琴台。

    陈清音坐在古筝后面,修长的指尖先是拨动两下,调整音弦。

    她手指抚过的地方,似乎自动流泻出了动听的曲音。

    旋律苍凉,犹如行走在无边无际的大漠之中。

    好似还能听到苍鹰高亢的叫声,带起一片火红的孤日。

    众人渐渐听的入神了。

    连梁云燕都惊住,陈清音的曲调刚起来,她就听出来不简单了。

    随着旋律渐渐加快,节奏起伏,宾客们好像又能联想到巍峨的高山。

    仿佛看见行军万里,铁马冰河!

    又仿佛瞧见塞外点兵,战场之前的纠纠高昂!

    胡绵绵拍着小手:“娘亲好厉害吖!”

    晋阳侯夫人低头看着小家伙,笑说:“你娘亲当年一曲难求,不知引多少男子争相追捧。”

    语毕,她抬头看向那边傻眼的胡允深,晋阳侯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当初她们这些关系要好的闺秀,怎么也没想到,陈清音竟嫁给了这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

    随着曲子的高潮迭起,仿佛战争开始了,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得更加快速,琴音也变得更加激昂。

    胡绵绵跟着激动起来,举起小奶瓶,仿佛要上战场一般。

    小家伙转眼一看,众人都听的入神了。

    胡绵绵小手捂嘴偷笑。

    既然这样,她就来帮娘亲一把!

    于是挥动小手,万千金光迸发向上空窜去,散向四面八方。

    不一会,飞来许多黄鹂和喜鹊,在空中缭绕成圈,展动华美的羽翼。

    众人惊愕抬头,纷纷大呼——

    “看,是吉鸟!琴音引来吉鸟了!”

    “你们瞧,天空上的云彩,像不像凤凰!”

    梁云燕跟着一起看去空中,霎那间僵住。

    湛蓝的天空中,那被太阳照亮的云彩,火红如凤凰展翅,翱翔向东方。

    太震撼了,连梁若笙也说不出话来。

    陈清音一曲终罢,当她站起身,庭院中的听众这才回过神来。

    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噼啪鼓掌,极为热烈。

    “吉兆,真的是吉兆!大夫人太厉害了,一曲引来火凤,我们今日沾您的福气了!”

    陈清音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景象,认为只是巧合。

    她微微点头,表示谦恭。

    “多谢大家。”说罢,她让琳琅将古筝收了起来。

    夸赞陈清音的人越来越多,宾客们看她的眼神里,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长得这么美,出身还好,弹奏的琴曲,宛如仙音。

    胡老夫人给了胡允深一个眼神:“快叫厨房传膳,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吃?”

    梁云燕见大家都围在陈清音身边吹捧她,心里酸的难受。

    她低头,看了一眼梁若笙。

    是时候发难了。

    梁若笙会意,捂着脸,哭着从荣儿跟前走过去。

    荣儿顿时看过去,声音极大地问:“你,你哭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梁若笙掩面:“没什么,三老爷,你别问了,这事是我误会大夫人了……”

    胡兰一听,跟陈清音有关,顿时跳出来。

    “若笙,你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别憋在心里,总不能是我大嫂欺负你了吧?”

    梁若笙害怕地看了一眼陈清音,连忙摇头。

    众人一看,这孩子似乎惧怕胡夫人,难道真的有隐情?

    陈清音拧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为何要做出这幅样子来?”

    梁云燕走过去,将梁若笙护在身后。

    “大夫人息怒,是我不让她说的,孩子心直口快,怕说了冲撞你。”

    胡兰斜睨陈清音一眼,断定是她给了梁云燕母女俩委屈受。

    于是果断说:“梁夫人,你就说吧,我大嫂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今天我父母哥哥都在,就算真的让你们受委屈了,还能给你们做主。”

    晋阳侯夫人听见,狠狠皱起眉头。

    这一家都是什么人?听这意思,还要收拾当家主母?

    梁云燕这才有些为难道:“其实也没什么,是小事。”

    “不是小事,娘,你不是差点被虫子咬了么?大夫人送我们的那些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

    一句话,如同落水惊石,激起千层浪。

    陈清音错愕:“虫子?”

    梁云燕看着她:“大夫人,我知道,能带着若笙留在胡府,已经是你格外开恩了,但是你送来的布匹……真的不能穿。”

    梁若笙急忙说:“我去拿来给大家看。”

    她蹬蹬跑了。

    胡兰看着陈清音:“大嫂,让你安排摆设给她们母女俩,表示欢迎,你怎么这么粗心啊,连有虫子的布都送去了。”

    陈清音不想说话,她知道胡兰是故意发脾气,就因为她没有帮胡兰邀请贵宾。

    琳琅开口道:“夫人没有送过布匹,给梁夫人屋子里添的摆设,我们都列了清单,一应用品,从被褥到被子,再到把玩的盆栽和玉器都有,就是没有布匹,二小姐要是想看,奴婢可以拿清单给您看。”

    胡兰冷哼一声:“谁想看?你们要是真的送了,也不会承认呀。”

    胡老夫人语气严厉:“清音,我们胡家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做人,你可不能干出这种滥竽充数的事来,给我们丢脸。”

    陈清音不慌不忙:“看了布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没有送过的东西,我也好奇怎么会出现在梁夫人那儿。”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允深一眼。

    难道又是丈夫从她库房里搬东西,送去给别人,没有告诉她?

    可胡允深的表情也很莫名其妙。

    梁云燕语气有些委屈:“其实不要紧的,破布也没事,一样能用,我不会嫌弃。”

    胡兰马上道:“那怎么行!梁夫人,你可是将士遗孀,我们胡府怎么能欺负你?就算是主母也不能给你委屈受!”

    看着胡兰挽着梁云燕的胳膊,仿佛她们才是姑嫂。

    陈清音感到心凉。

    她以前将胡兰当成自己妹妹来照顾,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带她认识权贵世家,将自己的首饰给胡兰用。

    却换来这个结果。

    怪不得人家说,升米恩斗米仇!

    这时,梁若笙跑回来了。

    当看见她手里的抱着的布料,胡兰和胡老夫人都变了脸色。

    “这,这怎么会是……”胡兰睁圆了眼睛。

    怎么会是上次她偷偷留下来的布匹?

    依稀记得,陈清音安排小厮去丢了,被她抢了下来。

    当时她还在想,丞相府出身就是不一样,这么好的布匹说丢就丢。

    竟然是长了虫子的!?

    胡兰跟胡老夫人一人拿了两匹,因为太贵重,都还放在箱底,没做成衣服呢。

    谁能想到被梁云燕捅出来了!

    胡兰慌了,胡老夫人也傻眼了。

    梁若笙将上面的布匹揭开,众人去瞧,果不其然,满是虫子尸体和啃出来的洞。

    不明所以的胡允深怒斥:“清音!你怎么能做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