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有何问?”江寒看着冷艳的长公主道。

    宁月沉吟片刻,说道:“本宫近日从书上看到一句话,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思索良久,却仍未解。”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不不,应该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穷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富了就能找好多好多老婆……

    江寒心想,问道:“长公主有何不解之处?”

    宁月公主微微沉吟,道:“穷则独善其身者,不计其数,但达则兼济天下者,本宫却极少见过,想问先生,有何见解?”

    因为一个人富起来就变了,比如写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李绅,在做了官后就变成了贪官,一顿饭要吃三百条鸡舌……比如凿壁偷光的匡衡,长大后也成了贪官……

    江寒迅速思索了片刻,说道:“穷者欲达,达者惧穷。穷者为达兢兢业业,农耕其田,工利其器,商务其业,学勤其书,然而大数穷者却只能独善其身,除了寥寥无几的少部分人可以通过努力而达,天下黎民,却大多生活在最底层。即便是儒生可以通过科举考取功名,改变人生,然而能读书的儒生依旧只有少部分人。

    大虞虽有科举,然而一张宣纸七文钱,一支毛笔三百文起步,一支好一点的毛笔甚至要到一千文钱,砚台就更贵了,即便是拜师,拜师的束脩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支撑得起的。寒门尚且没有出路,更何况平民?所以,大虞依旧是门阀治国,朝廷之中的举子,大多出自门阀。”

    宁月公主听得呆呆出神,道:“可有解决之法?”

    江寒淡淡一笑:“有,将门阀世家全都杀干净,天街踏尽公卿骨。”

    宁月公主陷入久久的沉思。

    江寒道:“是以,是穷者不够努力吗?是穷者不够上进吗?还是穷者太过蠢笨?”

    他说着忽然咧嘴一笑,骆驼祥子到死都以为是自己拉车不够努力。

    江寒继续道:“自然不是,而是因为达者不能容忍穷者变成达者,更不愿意将发达的机会分享给穷者。他们担心穷者若是发达,便会跟他们争抢享受锦衣玉食,争抢来之不易的地位。因此,达者不遗余力压榨穷者,用尽心机打压穷者,聚敛财富,福荫子孙。这何尝不是当今的世家和平民?世家压榨平民,担心平民与他们争抢权力地位,视平民为牛马。”

    江寒顿了顿,淡淡道:“上行下效,穷者见达者不择手段压榨平民,得到财富和地位,为求能达,便另辟蹊径,争先效仿。即便有穷人通过科举考取功名做了高官,原本初心为民,但在一个大染缸之中,也会逐渐失去原本的颜色,同流合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本没有错,但在当世,达者愈达,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被压榨,被逼迫到极致,穷者能做的只有爆发。”

    宁月久久沉默,似乎在消化江寒这一番话。

    江寒心潮澎湃,一时忍不住说了一大通,有些若是传到皇帝耳边,便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言。

    他忙道:“江寒胡言,长公主当玩笑听着便可。”

    宁月公主道:“先生之言,宁月受教。”

    她深深的看了江寒一眼,她从江寒的眼中读到了一股隐晦的野火。

    “先生可会下棋?”或许是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长公主强硬的岔开了话题。

    江寒想了想说:“略懂。”

    宁月公主道:“怜儿,取棋来。”

    她身后那个小女孩当即取来了棋盘和两奁棋子,置放于桌上。

    宁月公主道:“先生与本宫对弈一局如何?”

    江寒说道:“既然长公主有此要求,江寒自无不允。”

    宁月公主微笑道:“请先生执黑先行。”

    执黑先行……江寒拿起黑子,当即下在了棋盘中心。

    宁月公主:“……”

    开局下天元?

    宁月公主抬头看着江寒,不知道他是有意羞辱自己,还是棋艺高超。

    不过,江寒敢这么下,应当是棋艺高超的。

    宁月公主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情,当即拈起白子,落下一子。

    你一子,我一子。

    我一子,你一子。

    五子之后。

    江寒放下棋子,道:“五子连成线,我赢了!”

    宁月公主:“……”

    宁月公主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江寒。

    他这下的是什么啊……

    江寒道:“怎么?不服输?还想再来?我五子棋可是连电脑也能下得赢的。”

    ???

    宁月公主满脑子问号。

    五子棋是什么东西?

    电脑又是什么东西?

    “你……先生莫非不懂围棋?”长公主沉默良久,忽然问道。

    江寒也沉默了。

    “你是要跟我下围棋?”

    宁月公主:“……”

    怜儿:“……”

    怜儿噗嗤一笑,道:“原来是个臭棋篓子!”

    江寒瞪了小姑娘一眼,什么臭棋篓子?围棋我也是跟许云愁学过的好不!

    “围棋就围棋,咱们再来!”

    江寒当即将棋子收好,重新下。

    于是片刻后,长公主拾起了棋子,不想再跟他下了。

    这人的棋实在是太臭了,臭到不行的臭。

    “不下了?下一局我一定能赢你!”江寒见长公主合上棋奁,忍不住道。

    怜儿噗哧一笑,说道:“长公主棋艺高超,便是曾经的大国手与长公主对弈,也连输三局,便你,也敢说能赢长公主。”

    长公主道:“怜儿!莫要胡说!”

    怜儿道:“殿下,他就是臭棋篓子嘛!别说是殿下,就算是我或青凤,都能轻而易举下赢他。”

    “好了,不许再说。”宁月淡淡道,她看着江寒,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江寒诗词,文章都是极好的,但下棋,确实是个臭棋篓子。

    江寒看着主仆的神情,嘴角微微一抽,这是瞧不起我的棋艺啊!

    他心中一动,道:“长公主棋艺的确高超,我摆个棋局,长公主可敢来破?”

    长公主扬眉,可敢来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