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发自内心地抗拒……这个从小就不待见的女儿,本以为是个任人揉搓的面团,谁料内里却坚硬如铁,拿捏不到一点还屡次被她戏弄。

    可真是要了老命!

    但此时来,她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安昌侯府的当家主母,毕竟是来给自己庆生,多少是添脸面的事。

    所以赵氏硬着头皮,脸上堆满了笑去迎:“呀,禾姐儿来了?我还道你家中事多,来不了呢。”

    “怎会呢,今日可是母亲的生辰,我就是再忙也不会忘了啊。我还专门为你准备了贺礼……白芍,把东西拿上来。”

    赵氏看着面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瞬间感觉大事不妙。

    她能送什么正常东西?

    回门的时候,送了几本账本,害自己瞬间损失万两。赵云舒出嫁时,送了女诫,害她当众丢脸。赵崇渊生辰时,她又送上了丑到极致的字画。

    这些破玩意现在还扔在库房里生灰,扔又不敢扔,留着又碍事,想起都一肚子气。

    这会儿她竟然又要送礼……赵氏只觉得后背发凉。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都看到门口,想知道赵家嫁得最好的女儿会送什么贺礼来。

    终于,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下,乔家的小厮抬进来了一只巨大的箩筐。

    那箩筐有井口那么大,里面也不知道装了啥,重到两个小厮抱着都吃力,放下来时,更是重重的一声,荡起了不少灰尘。

    大家都支棱着头去看,可那箩筐上搭了块布,挡得严严实实啥也看不清。

    赵氏越发觉得心里毛毛的,一只手握着茶碗,纯粹在强撑罢了:“禾姐儿,这是啥呀?”

    云禾笑眯眯地走上前,也没卖关子。她伸出手撩开那层布,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那里面竟是……整整一篓红薯,甚至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大家目瞪口呆,一旁做好心理准备的赵氏也不例外,她张着嘴吞吞吐吐:“这、这个……”

    云禾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母亲,你还记得我十岁那年吗?那一次临安城周边遭了蝗灾,粮食短缺。咱家也不例外。”

    “整整十日,我和江嬷嬷、白芍三人就靠着一小篓红薯活了下来。而这篓红薯,还是你从牙缝中省下来的。你说你都没舍得吃。后来每每想到这件事,我都难过得想哭……”

    “那时大家都吃不饱,却把仅有的东西给了我。”云禾感动地说:“母亲,这是我庄子才产的新鲜红薯,我马上让人送了过来,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云禾说得声俱泪下,周围的人却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那蝗灾哪有那么严重,不是很快就制住了吗?根本不缺粮食。”

    “怎么可能没吃的?我家这种普通人家都没饿过肚子……”

    “一篓红薯还要从牙缝里省?而且三个人靠一篓红薯熬了十日?”

    这些人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室内仍然是清晰的,赵氏自然也听见了,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一年其实根本没闹什么严重的蝗灾,那年是赵云禾做错了事,一时之间找不到由头发落,她才借机惩罚罢了。

    可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敢情这死丫头一刻也没忘?

    云禾身后的江嬷嬷白芍等人也愣住了……那一年的事她们怎会不记得?

    那年大小姐带着弟弟盛哥儿在小花园玩,不慎将弟弟推到了池塘里,险些毙命。她为了逃脱责罚,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少夫人。

    当时赵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听少夫人解释,下令把她关进了院里,整整十日,就给了一篓红薯!理由就是外面遭了蝗灾,大家都没吃的。

    那十日,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江嬷嬷又是拍门求情又是对天祈祷。但赵夫人冷漠不已,完全不搭理。

    那时年仅十岁的少夫人却很冷静,她定定地看向大门:“不要求她,不要求这种人。眼泪要用在有用的地方。”

    江嬷嬷只道这事过了六七年,少夫人应当是忘了。谁料,她一刻也没忘记过。

    江嬷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眶也湿了,对少夫人的怜惜更重了几分。

    这边的赵云禾朝她走了一步,一字一句说道:“母亲对我的一分一毫我都感怀于心,无论是什么,女儿都将数倍孝敬母亲,你放心吧!”

    赵氏脸色惨白,盯着她,竟是半句话也不敢回。

    而这边迷惑不已又似乎明白了些许的亲戚、朋友都察觉到了这尴尬的气氛,也一个个的不敢说话。

    云禾弯弯嘴角笑了起来:“都愣着做啥?我送的礼物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乔少夫人这拳拳的孝敬之心令人感动啊!”

    “是啊,我都听得抹眼泪了,刚刚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瞧我这出息。

    “我家那俩女儿若是有乔少夫人一半孝顺,我都不知道高兴成啥样!”

    大家叽叽喳喳都昧着良心说起了恭维话来,听得云禾很受用:“母亲,你高兴吗?”

    赵氏冷不丁被问到,嘴角抽搐了两下,强迫自己笑起来:“当然了,只是要我家禾姐儿送的,我都喜欢。”

    云禾笑了笑,转身看向大家:“我都抛砖引玉了,大家还是把自己的贺礼拿出来吧,这可是母亲最喜欢的环节呢。”

    此时她也是摆明了讽刺了,可大家哪敢说什么,一个个马上奉承起来:“当然,我也给赵夫人准备了贺礼呢。”

    “快,把我们准备的贺礼也拿出来吧。”

    一个个都把礼盒拿了出来,都是些常规玩意……小摆件、首饰、字画啥的。轮到赵云舒时,她停滞了一下。

    之前还狂妄不已的她这会儿局促不安,使劲给角落里的兰芝使眼色,可兰芝像是焉了的鸡崽似的,耷拉着头站在角落不吱声。

    气得赵云舒将手中的手帕都攥成了团……她哪有什么贺礼,她穷得要死,兜比脸还干净。

    这次来,就是想趁着人多浑水摸鱼,悄悄从贺礼堆里拿个东西充数。谁料赵云禾这死女人竟当众让大家送礼,兰芝又跟个死人似的完全没反应!

    偏偏这时,云禾催促起来:“大姐,大家都送了,快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我们可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