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秋穿着一身桃红的裙衫,飞舞着跑了过来:“夫君,快进屋吧,大家都等着敬酒呢!”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落了座,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意正酣,院门传来了小厮清风的声音:“范公子,安昌侯府乔夫人来了。”

    范以安懵了一秒,站了起来:“她怎么会来?”

    范以安对赵云禾的心情极为复杂,她与赵云舒并不亲近,可却屡次在帮她。她与自己并无大仇,可却屡次在暗算。

    她似敌非友,但又心思深重,他每次看见她,心底总生起一丝胆寒……这实在古怪,赵云禾不过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自己怎会有如此的感觉?

    虽说这次她帮助自己拿下了探花,可其中的深意却值得探究……不,那事根本不要提,她若是问起,就说皇上出的题与她说的风马牛不相及好了。

    范以安迎上院门,恭敬中透着冷淡:“咦,乔家夫人你来了?真是贵客啊,里面请。”

    云禾噗呲一声:“上一次还唤一声二妹,如今怎么又改了称呼,姐夫你实在是善变啊。”

    “家中人多,怕被有心之人听见,说我礼貌不足落人口实。”范以安拱手道。

    云禾冷笑起来:“你这心思也太多了,我是你家夫人的二妹,你叫一声又何妨,话说,你有多久没去探望过她了?”

    “前些日子备考实在繁忙,过些日子我一定去。”范以安招了招手,唤清风过来:“快招呼乔夫人上座。”

    云禾能感觉到他态度的敷衍,是啊,如今他可不是什么贫寒书生了,而是金榜题名风光无限的探花郎。

    她笑了笑,在清风的指引下在主桌坐了下来。

    这一桌,都是豫清书院的夫子以及他结识的一两个略有官职之人,由此可见,范以安无甚人脉,与权贵目前还攀扯不上关系。

    而身后那桌,则是范氏田氏春杏思秋,加上范家一众亲戚。一桌人喜气洋洋。

    这些人的嘴脸和前世一样。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一样。

    特别是范氏,一脸的褶子笑得更皱了,嘴里一个劲地说:“哪里哪里,我家以安全靠着自己,我能帮他些什么啊,当年卖了仅有的田产来临安,也算是来对了。”

    田氏开始立捧:“婆婆你可别这样说,若不是当年你的决断,小叔也不会有如此高的成就。”

    角落里,田氏的男人……也就是范以安的亲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一个劲地喝酒,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禾瞄了他一眼,倒是有几分感慨。

    这男人叫范以强,是个十打十的莽夫,有一身好力气,人也老实憨厚。

    他极少在家里,总是在码头、农庄干苦力,在范以安成亲前,范家也是靠着他才供得起范以安念书。

    但范以安对他这个亲哥并不尊重,觉得他一身泥腥土味上不了台面。家里有贵客的时候,都避着他不让上桌。

    田氏这边有范母时不时给点银子哄着,但范以强就整个一孤立无援,在范家如同透明人一样。

    云禾前世时也没在意过他,只是做到了平常心,逢年过节邀他上主桌,对他客气相待罢了。

    但就这么一个莽夫,前世在云禾落难的时候,却屡次帮着传消息,带口信,也想尽力帮忙,只是能力微薄。

    所以云禾再次见到他,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恶心至极、罪孽深重的范家,范以强算是唯一一个好人了。

    在她望过去时,范氏的视线也正好与她对上,范氏欣喜中带着炫耀:“哟,乔夫人也来了,可真是稀客。”

    云禾讽刺地看着她:“我算是稀客吗?我大姐是范以安的夫人,我来恭贺姐夫,是稀奇的事?”

    “乔夫人,啧啧,你怎么较真了?”田氏在一旁撇嘴:“你平素又少来,忽然跑来,着实奇怪,未必来看你那病恹恹快死掉的大姐?啧啧,那可是看不到了哟。”

    云禾微眯着眼睛,表情变成严肃了起来,她将手里的茶碗重重放下:“你说什么?”

    田氏莫名有些惧怕,可她转念一想,怕她干什么,自己家的小叔中了探花郎!日后封官拜爵的未必就低她乔家一等!

    所以她硬起了脖颈:“我哪里说错了?”

    云禾抓起茶碗,一挥手摔了个稀巴烂:“你竟然问我哪里说错了?我大姐待范以安情真意切,纵是缠绵病榻也一刻不忘,你们竟说这些风凉话,你们还是人吗?”

    一旁的思秋见状,马上帮腔:“乔夫人,你怎么这么说呢?夫人在家的时候,也并没有情真意切啊,这些妾身是亲眼所见的。”

    云禾骂了起来:“大胆?你算哪门子身份?你一个范家的侍妾敢在这里与我叫板?这就是范家的家风?”

    春杏咳了一声,也呵斥起了思秋:“你就莫在这里瞎说了,好生吃你的饭吧!”

    思秋气得拳头都攥紧了,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如今竟连春杏这种下人出身的都能吼上几句了。

    她委屈地看一眼表哥,再看一眼范氏和田氏,可她们的注意力全在赵云禾身上,没一个帮她的。

    赵云禾示意初菊拿出那张信纸,抖开来展示给大家:“我大姐病成这样,还不忘叮嘱我,让我将信带来给她夫君。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竟是半字也不提她!初菊,念给大家听听吧!”

    初菊原本也不识几个字,到了乔家后,云禾让她也跟着去夫子那里听听,习些字。

    所以这会儿,她展开信纸,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这信……咋说呢,虽然写得絮絮叨叨,但是情感确实真挚又激烈,而且絮叨久了,还是让人有些动容的。

    在场的人听得长吁短叹,都说这范夫人命不好,怎么好端端地生这么场病。

    云禾双眼微红:“我大姐处境凄凉,却没有得到范家半点关爱,大家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家风啊。”

    范以安叹一口气,上前打圆场:“二妹,误会误会了,家母和嫂子若是什么说了错话,还请见谅,今日本是高兴之事,何必争吵,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