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被灭门一事,终究还是瞒不住楚王。

    楚王虽早就料到永安帝不会放过李家,但当真的得知李家满门被灭,他还是承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他原本身子就不好,因为这事,一病不起。

    巫医之前跟赵曜说过,楚王的身子好好调养,最多也能活十几年。如今,楚王又病倒,别说十几年,能再活几年已是上天开恩。

    此时,楚王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语气虚弱地安慰赵曜:「十弟,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四哥,你这副模样哪里好呢。」楚王活不了几年一事,对赵曜的打击也很大。「都怪我。」四哥变得如今这幅模样,都是他的错。

    「不怪你,你就算当初要把外祖父他们带到沼泽府来,他也不会同意的。」楚王道,「我说过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赵曜红着双眼,双手紧紧握着楚王苍白无力的手,「都是我的错。」八哥真的太狠了,留四哥一条命,让他活着,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出事。对四哥来说,他一个独活着,还不如跟家人一起死了算了。他求八哥放过四哥性命,没想到却让四哥活的更痛苦。

    「十弟,不是你的错,是我输给了他,才会害的家人身亡。」楚王神色悲伤道,「是我的错,是我的本事不如人。」

    赵曜见楚王泪流满面,忙劝慰道:「四哥,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他现在最怕四哥想不开,不想活下去。

    楚王的身子太虚弱,跟赵曜说了一会儿话后,便昏了过去。

    赵曜替楚王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同喜忙问道:「殿下,楚王殿下还好吧?」

    赵曜摇了摇头说:「不好,我担心四哥撑不过去。」

    「这……要如何是好啊。」

    「我也不知道。」赵曜觉得如果他是四哥,他也不想活下去。

    同喜看到赵曜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样,关切地问道:「殿下,您还好吧?」

    赵曜摆摆手,没有说话,有些踉跄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赵曜就让同喜拿酒来。

    同喜担心赵曜,便悄悄地去找汉王妃。

    汉王妃亲自做了两个下酒菜,陪赵曜一起喝酒。

    赵曜一开始只顾着喝闷酒,一句话也不说。萧思云也没有说话打扰他,静静地陪他喝酒。过了一会儿,赵曜终于开口了:「当年,四哥和八哥争夺皇位,我没有插手,不帮他们中任何一个,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好哥哥,我要是帮他们中一个,就对不起另一个。」说到这里,赵曜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萧思云温声道:「殿下,你这么做并没有错。」

    「我也觉得我没有做错,但看到四哥如今的下场,我真的没有做错吗?」赵曜眼中一片茫然,「我有能力救四嫂他们,也有能力救李家人,但我没有救。」

    「殿下,如果你插手帮楚王殿下,那你就对不起皇上了。」萧思云语气温和,「如果楚王成功,你觉得楚王会放过八哥吗?」

    「四哥会放过八哥,不会杀了八哥的家人。」赵曜道,「四哥不会赶尽杀绝。」但,八哥会。

    「殿下,如果你真的插手帮了楚王,让楚王获胜,楚王放过八哥他们,你认为八哥会感激你吗?」

    赵曜想了想说:「不会,八哥应该会恨我。」

    「殿下,这是四哥和八哥之间的博弈,跟你没关系。」萧思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赵曜没有再说话,继续喝酒。半晌后,他又道:「我不明白八哥为什么这么狠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进极端?」这几个月发生的

    事情,让他觉得八哥很急,急着要清除朝堂上所有的障碍。

    「殿下,皇上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他明知道抄斩李家满门会让自己落得个暴君的名声,但他还是坚持以莫须有的罪名灭了李家满门。他要拿李家树立威信,但是没必要灭了李家满门,可以杀一些,留一些,这样不仅能满足他的目的,也给自己留了余地。」赵曜发现自从魏王登基变成永安帝后,智商好像下降了很多。没登基前的魏王可是心思缜密,走一步看十步,手段虽阴狠,但是并没有太过激进。登基后的他,好像变得没有耐心,做事也不周密,直接用极端地手段震吓。

    「还有铲除世家。父皇当初为了铲除世家,可是布局了十几年,徐徐除去,可八哥呢,以雷霆的手段,迅速地除去世家。」赵曜想到楚王在来沼泽府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如今看来全都被楚王说中了。「八哥好像很急,好像要在一两年内除掉所有隐患。」

    「殿下,这或许是皇上立威的手段。」

    「就算是要立威,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才刚登基,就做了这么多狠厉的事情,这会让朝臣不安,会让百姓害怕。」赵曜拧着眉头,脸色沉肃道,「你知道么,京城的百姓私底下说他是暴君,担心他会让朝堂大乱,会祸害天下。」

    「皇上只是用激进的手段对付世家,并没有为难百姓,怎么能说他是暴君。」

    「现在八哥是没有刁难百姓,但在百姓的心中,八哥迟早会残害他们。」赵曜不明白永安帝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他才登基,他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殿下,你要是担心皇上,就多劝劝他吧。」

    「我怕我的话,八哥也不听。」八哥登基后,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往的睿智和手段都没有了。「再说,我也不想插手朝堂的事情。」

    「殿下,如果皇上做事越来越极端,你当真不管吗?」

    赵曜沉默了。须臾后,他叹了口气道:「他是我八哥,我不能不管。我也不能看着他弄得天下大乱。」唉,他原以为八哥登基后,他就不用操心京城朝廷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他要操心的事情会非常多。「天下好不容易太平,百姓们也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绝不能让八哥弄得天下动乱。」

    萧思云笑着说:「殿下心中既然有了主意,那就不要再伤心了。」

    「我伤心是因为四哥,也因为八哥手段太狠了。」

    「殿下,成王败寇。」

    赵曜明白萧思云这句话,苦笑一声道:「他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才会……算了,说再多也没用。」言讫,扔下手中的酒壶,站起身说道,「我得去写奏折,王妃你先回房休息吧。」

    见赵曜振作了起来,萧思云心里便放心了。

    赵曜去了书房,写了一封奏折给永安帝。他在奏折里,非常直接地劝说永安帝做事不要太过着急和极端。

    写完奏折,赵曜就让人送往京城。之后,他密切注意京城的动向。

    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他很少关心京城的事情,而现在他得时时刻刻关注朝廷发生的事情。

    一些时日后,永安帝收到赵曜劝他的奏折,无奈地苦笑道:十弟还真是敏锐,察觉到我做事太过急切。

    「咳咳咳咳咳……」永安帝赶紧拿出巾帕捂住嘴。

    候在一旁的孙豆豆见状,赶紧端来一杯热茶。

    永安帝看着巾帕上的鲜血,在心里自嘲地笑道:十弟,我不急不行啊。

    「皇上,喝杯参茶吧。」

    永安帝接过茶盏,呷了几口参茶,随即继续批阅奏折。

    京城的障碍和隐患解决了,但是地方上的还没有。他得尽快解决。

    没过一会儿,永安帝又咳了起来。

    余海心里不放心,「皇上,您这两日时常咳嗽,还是叫太医来给您把把脉吧。」

    「不用,朕没事。」永安帝不动声色地抹去嘴角边的血迹,继续批阅奏折。

    就在这时,慈宁殿的桂杏求见。她手中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装着太后娘娘亲手做的馄饨。

    每日晚上,太后娘娘都会让人给永安帝送来宵夜。

    皇后娘娘送来的吃食,永安帝很少食用,但太后娘娘送来的东西,永安帝会乖乖地立马吃掉。

    吃完一碗馄饨,永安帝感觉好多了,有力气继续看奏折。

    每日晚上,永安帝看奏折看到子时或者丑时才停下。早上卯时初起来,每日只睡三个时辰,身子变得越来越瘦弱,这让余海非常担忧。不管他怎么劝说,永安帝就是不听。

    余海只好跟太后说,太后便把永安帝说了一顿,让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保重身子。永安帝听话,一日三餐都有好好地吃,晚上还吃宵夜,也有好好休息,但身子并没有变好,依旧瘦弱。

    已是子时,孙豆豆硬着头皮提醒永安帝该去休息。永安帝这才停下来,转身回寝宫休息。

    今晚余海守夜,孙豆豆便回去休息了。他见屋子里的灯亮着,心中有些诧异,急忙走了进去,见他师父孙奎没睡,正在喝酒。

    「师父,您怎么不睡觉?」

    「喝完酒,就准备去睡了。」孙奎和孙豆豆住在一个院子里。

    孙豆豆在孙奎的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师父,太上皇今日好些了吗?」

    「好些了,脚趾能动了。」孙奎问道,「皇上如何?」

    「近日,皇上时常咳嗽。」孙豆豆放下手中的酒杯,凑到孙奎的面前,神色紧张,压低声音说道,「师父,我看到皇上咳血了。」

    孙奎闻言,眼神一凛,神色变得严肃,小声地问道:「你没看错?」

    「我应该没有看错,皇上好像在隐瞒此事。」

    孙奎目光严厉地看着孙豆豆,「我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也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吗?」

    孙豆豆见孙奎神情肃穆,心中一紧,随即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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