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记性不差,记得沈领队昨日提过入黑风岭的两位大夫一个姓李,一个姓乔,而偏偏这么巧,与他一同来的三位姑娘其中就有一个姓乔,这不禁令县令和县丞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春杏身上。

    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模样,圆脸杏仁眼,神态乖巧,虽身着布衣,一身素雅,却掩不住一身医者特有的气质。

    突兀的视线一下子停在春杏身上,让她下意识收敛了打量四周的神情,顺着数道灼灼的视线回望过去时,脸上写满了茫然。

    林小月自然注意到春杏突然不安的勾住她衣袖的手,猛然想起出客栈前沈领队让她将春杏也带上。

    察言观色,见县令看向春杏,心中了然。

    怕是昨日沈领队在帮他们打探住房信息的同时,多少提到他们队伍中有两位大夫应州官之请,入黑风岭诊治疫症一事。

    而县令他们不过是因着两位大夫对春杏或许另眼相看,若是如此,于春杏无碍,反倒可以让她们借此便利沾一些光。

    果然,不待沈领队开口,县令便沉着开口,谨慎问了春杏一些基本问题,像是姓名、来历、是否医学世家等等,最后更是着重问了她有关乔大夫入黑风岭前,是否有治愈过此次疫症患者的详细情况。

    从县令的问题中,不止林小月,就连同行的林招弟和春杏也听出了其中的关键,想到疫症传播的范围,很快便联想到万宝镇内怕是也有过染疫之人。

    虽他们入镇起一直感觉风平浪静,但实际镇上情况好坏与否,怕是连县令都说不准。

    毕竟,一人染疫密接千人,风险之大,蔓延至全镇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谎报、瞒报更是无从查起,县衙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安抚人心,莫要造成重大恐慌。

    于是,内堂里的几人话题渐渐变成了围绕如何防治、阻止疫情扩散蔓延。

    说起专业内容,春杏渐渐也放开了,在县衙各位大佬面前从容淡定的讲瘟疫的防范措施和注意事项。

    众人只知瘟疫可怕,却不知道该如何防治,听春杏说得细致,又有她的两位长辈治疗时疫的成功病例在前,心里便有了底,对这个即便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及素未谋面的两位大夫,也生出感激和敬佩之意。

    之后春杏还将两位大夫一路治疗及防范瘟疫的细节,与诸位在坐的大佬们详细解说,一旁主薄边听边拿纸笔“唰唰唰”的记录。

    上首包括县令在内的所有人,随着春杏的讲述,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连搭在扶手上的手臂都微微跟着颤抖。

    等春杏停下已是半个时辰后,县令大喝一声,让人赶紧将防范措施和注意事项张贴出去,并让衙役拿着铜锣在各街头巷尾大声将防范措施和注意事项广而告知。

    同时,县丞也接过收集药材及设立熬药点,给城内外的百姓统一熬药分发等事宜。

    只短短一刻钟,县衙内众人便有条不紊动了起来,全力落实防疫治疫工作。

    看着每个人匆匆忙忙的背影,沈领队和三位姑娘一时呆住,她们来的目的没达成呢。

    似是想起四人还在,县令等人刚走出去又匆匆返回。

    简单了解了他们四人过来的目的,县令大手一挥,豪气的让衙役领他们去城郊封起来的庄子看看。若是中意,回头让带路的衙役回来说一声,对于他们的特殊“贡献”,县令开个后门让他们先住进去又有何妨。

    至于官方拍卖一事,县令面色沉凝,表示如今防疫在即,该为头等大事,其他小事统统压后再议。

    林小月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过来县衙一趟,竟还能遇上此等大好事,赶紧麻溜的跟在负责领路的衙役身后,一路出了县衙找了个车马行,直奔城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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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过后,住在客栈里的林家队伍一行人,包括同行的领队和官差全都打包好行囊,牵着牲口,喜气洋洋的准备挪窝。

    这下,原本还愁眉不展的林阿爷等人,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心气也顺溜了。

    开玩笑,买不买的再说,先“免费蹭住”一阵子谁还迟疑。

    慢半步都是对县令拳拳盛意的辜负。

    走,必须走,还得带着“中间人”沈领队和两位官差一起走。

    什么?

    你们说要回州城交差了?

    不差这一天半天的,今晚咱再来个不醉不休,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滋溜~

    这诱惑属实太大,三位官爷都忍不住回想起昨夜喝的酒,默默咽了口唾沫。走走走,喝酒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林阿爷说的对,交差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的。

    就这么着,一行人脚下带风的往城郊外挪地儿,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的掌柜拍了拍心口。

    还好,还好自己下手快,跟老爷子订了50坛酒。虽然订金贵了点,但想到不用多久,就能收到如昨夜饮过的那般喷香惊艳,窖香醇正的好酒……不行了,不行了,他得擦擦口水先。

    转头掌柜就呼朋唤友,吹嘘他即将到手的好酒去了。

    另外两户同样落籍的商贩洪家和员外家。

    一个因为昨晚猝不及防的闹剧本想着今日与林家一行人好好道歉一番,再借机攀上交情,无论事后能否与之打上交道,初来乍到,交好总比无意竖敌的好。

    只可惜,他所有的盘算都被自家女眷打乱。

    经过一夜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和媳妇一点一点掰开揉碎,细细讲明白,如今他们面临的情况,本以为媳妇能理解自己欲和这一行人攀交的用意。

    可哪成想,到底被困后宅,眼界思想都受到限制的媳妇,完全不能理解他一片良苦用心。

    甚至就连提到自家三个儿女的教养问题,都分分钟让媳妇十分抗拒抵触,口口声声指责他这些年只顾生意,忙着赚钱,对她莫不关心,留她在后宅上敬公婆,下教子女。教的好那是她为人妻为人媳的本份,教不好人人都可以指着她的鼻子骂。

    洪夫人口口声声斥责相公对他日益淡薄的感情,泣诉自己在后院谨小慎微,公婆倚老卖老,次子幺女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根本劝不住之类巴拉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