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陈萍萍是陛下养的一只老狗。

    监察院黑骑所过之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不畏惧的。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陈萍萍曾经也是一个有理想,有信念的人,监察院建立之初的目的,本就不是监察百官。

    而是为了制衡这个世上最大的独裁者——皇帝!

    叶轻眉在监察院留下的那段文字,或许现在被看成了一个笑话。

    但是在当年,的确有不少仁人志士,聚拢在叶轻眉的身边,为着“人生而平等”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直到太平别院血案的发生,才让众人认清了一个现实。

    在封建社会讲众生平等,简直是天方夜谭,是在与全世界为敌!

    所以,叶轻眉死了。

    十几年来,陈萍萍通过各方搜证,已经发现当年的血案,皇后与太后身后的势力,只是被有心人推出来的一把刀。

    他们的身后,离不开某些位高权重者的纵容。

    比如,当时坐镇京都,为御驾亲征的陛下,负责稳定大后方的秦家。

    没错,陈萍萍已经顺藤摸瓜,怀疑到了秦业,只是秦业这只老狐狸,委实狡猾,没留下任何破绽。

    再加上秦业本身军方第一人的身份,更让陈萍萍那些个阴损手段,无法使用。

    不过,还是那句话,对于站在庆国顶端的那一小撮人来说,怀疑有时就是真相,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

    而仅仅是秦业的话,绝不敢这么做,他的背后,必然也有人默许。

    这个人,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庆帝!

    坦白来说,陈萍萍一直不敢相信,这血淋淋的真相。

    然后,唯有如此,一切才能得到解释。

    唯有陛下的旨意,才能把他们那群老兄弟,在叶轻眉最虚弱的时候,一个个的调离。

    最终,导致了叶轻眉的死亡。

    现在,秦业这只老狐狸,就像一只死狗一样,躺在陈萍萍的面前,真相似乎唾手可得。

    “不必了。”过了良久,陈萍萍方才说道:“真相,老臣已经知道了。”

    方浩心下了然,这一时期,陈萍萍的确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真相,并做出了种种布置。

    一步步,逼得庆帝与几位皇子骨肉相残,用自己的方式,为叶轻眉报仇。

    “二殿下,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陈萍萍目光灼灼,看向方浩。

    “陈院长请问。”方浩摆摆手道。

    “她……范闲的母亲去世的时候,您还是一个孩子,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陈萍萍问道。

    言下之意,他很好奇,方浩为什么会关注叶轻眉,凭什么能查出当年的真相!

    “我希望庆国的人民都能成为不羁之民。受到他人虐待时有不屈服之心,受到灾恶侵袭时有不受挫折之心;若有不正之事时,有不恐惧修正之心;不向豺虎献媚……”

    方浩念了一段叶轻眉当年留在监察院门口的那段碑文,神情一肃道:“这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女子,当得起天下人的敬重。”

    身为穿越者,不想着称王称霸,一统天下,而是心系天下苍生,设工厂、建立商行、改革制度、劝谏皇帝,为天下人谋福祉。

    这种事,方浩自问,自己做不到。

    正因如此,他才对叶轻眉的所作所为,由衷的感到钦佩。

    “至于真相,其实并不难猜,不是么?”方浩反问道。

    陈萍萍静静地看了方浩许久,方才说道:“二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

    “我所做的,还不够明显么?当然是把我家那个老头子,拉下马。”方浩答道。

    “光凭我们,还远远不够。”陈萍萍道:“你该知道,咱们这位陛下,隐藏的很深。”

    “庆国皇宫里的那位大宗师,就是我的这位父皇,所以我比你更清楚他的强大。”方浩接着道:“不过,最后的胜者,一定是我!”

    以霸道转王道,庆帝毫无疑问是四大宗师里,最强的一位。

    即便如此,拥有无数底牌,更了解庆帝底牌的方浩,有信心能赢。

    “我会让我的人保持中立。”这是陈萍萍给方浩的承诺。

    再多的,除非方浩是最终的胜利者,否则,陈萍萍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注。

    “可以。”方浩说道:“等我胜了,请陈院长配合叶重制服秦恒,掌控好京都局面。”

    “叶家?果然如此么,叶流云那个老狐狸,也被你说动了。”陈萍萍道。

    “您该清楚,叶家只会站在胜利者的一边。”方浩接着道:“我希望,陈院长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如果二殿下能胜,自然无有不可。”陈萍萍微微欠身道:“祝二殿下凯旋归来。”

    “哈哈哈!”方浩朗声长笑道:“放心吧,今日便是庆国改天换日之时。”

    说着方浩就要直接离开,陈萍萍却道:“二殿下,秦业这只老狐狸,怎么处置?”

    “交给伱吧。”方浩笑着说道:“相信陈院长会处理的很干净。”

    “好。”陈萍萍正色道。

    或许是上苍有感,白天的细雨,到了晚上,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呈骤雨倾盆之势。

    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方浩,陈萍萍沉默不语。

    “院长大人,您和二……殿下说了什么?”方浩离开时,并未遮掩自己的身份。

    是以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了方浩就是那个劫持了秦业的第五宗师。

    监察院对此,居然毫无察觉,可见方浩隐藏的有多深。

    “二殿下要去做一件大事,莫要让任何人影响了他。”

    陈萍萍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告诉范闲,让他今日就待在府上,没有我的吩咐,绝不能离开范府。”

    “院长大人,二殿下此去,莫不是要……”言若海显然猜到了些什么。

    “庆国的天,或许就要变了。”陈萍萍笑了笑道。

    院长大人居然笑了,这让熟知陈萍萍性情的言若海、费解和影子三人,大为震惊。

    自叶轻眉死后,陈萍萍已经很少笑了,只有跟随陈院长久了的老人才知道,陈院长笑的样子,非常好看。

    “这场雨,该停了。”陈萍萍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