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天刚亮不久。

    刘伟之和石头两人骑着一匹马走出冯府。

    由于马蹄声太响。

    平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嚷道:吵死了,一大清早就在门口哒哒哒!!

    “爹,你睡吧!伟之他们骑马出府去了,之后没有人会吵你了。”子亮应道:

    平伯躺下身,说道:这还差不多。

    他拉起被子,把它盖在肚子上。

    “连长,你快去前院看看,冯老爷自杀死了。”一士兵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

    “冯老爷自杀了!”子亮吃惊道:

    “我们进去看他有没有睡醒!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床前流了一地的血······”士兵说道:

    “你们昨晚没有发现异常吗!”子亮急忙踏进门槛,说:

    士兵接道:昨晚连长说他睡了,我们都没进去吵他。

    “爹,你等一等,你把鞋子穿好——再走。”子亮见到平伯慌慌张张跑往府内,叫道: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等不了。”平伯答道:

    “那些出府的仆人,你们要把他们检查仔细了,一定不能让他们带东西出府。”子亮对身旁的仆人,嘱咐道:

    “连长放心,我会去安排。”士兵应道:

    子亮看了一眼前方,回道:你现在就去。

    他转过身,直奔畾伯的住所。

    “他去那边干嘛!老爷住在前院。”子亮瞅到平伯,嘀咕道:

    子亮恍然道:哦!他去畾叔那。

    “你们几个过来,现场的东西——谁也不许动,连长过会来了······”1排长叫道:

    “萧排长,地上的血!”一个士兵应道:

    “管它作甚!你出来。”1排长答道:

    “萧排长,樊政委在叫你。”一士兵走进屋,唤道:

    1排长回道:你告诉樊政委,我就来。

    “萧排长在哪?”子亮跑进前院,问道:

    两旁的士兵齐道:萧排长就在里屋。

    子亮吸了一口气,一直往里钻。

    “连长,你当心脚下。”1排长提醒道:

    子亮瞄了一眼脚下,说道:萧排长,你要上哪去!

    1排长说:樊政委有点事情找我,我!

    “你去把府里那些贵重的东西全部搬到一处,早饭过后,你们把它带去县里。”子亮安排道:

    “连长,里面!”1排长唤道:

    “里面有我,有冯府的老仆人,有李村的百姓,你无需为此事担心。”子亮接道:

    “连长,我是说,冯老爷昨晚割腕自杀,我们确实!”1排长应道:

    “这事不怪你们,是我大意了。”子亮提着脚,打断道:

    “老爷昨晚肯定是在装睡,你们父子昨晚没看清就走人,子亮年轻、还没这方面的经验,尚可理解,小平子年过半百,他也不多留个心眼!”畾伯埋怨道:

    “你怪我!我怪谁!我总不能掰开他的眼睛去看他睡没睡!”平伯迈着脚,答道:

    “你说的啥话!明明是你的失误。”畾伯应道:

    “我有失误,我当时就该掐死他,他啥都没了!到头来还让原配给抛弃了!”平伯抢道: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畾伯回道:

    “你们别掐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抱怨······”樊政委说道:

    “我昨晚去见老爷,你硬要拦着我,不然,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爱菊一拐一拐的奔了过来。

    平伯回过头,嚷道:你也怪我!你们要我死了才会解恨是吗!

    “如果你死了!老爷能够活过来的话!你死得也有价值。”爱菊应道:

    “好,很好,我的命贼贱,活着还不如一个死人。”平伯冷笑道:

    “你们哪个意思!我听得真真切切,老爷死了,你们都在怪我,都在怨我。”平伯打着手势,回道:

    “樊政委,你叫我何事!”1排长跑上前,道:

    “府里的每个角落,你带人认认真真的再去搜查一遍。”樊政委说道:

    1排长回道:樊政委,连长吩咐我去清点府里的财物······

    “你快去,搜查的事,我让2排去。”樊政委喊道:

    “爱菊婶,你歇会再走。”琳儿搀住爱菊,叫道:

    “我不歇了,前面便是前院。”爱菊回道:

    “畾伯,你和平伯快去前院,我到门口有点事情要办。”樊政委唤道:

    畾伯扭过头,说道:我们进去了。

    “小畾子,你跟他磨叽啥!你快走啦!”平伯推着畾伯,喊道:

    “爱菊婶,你去那边坐会。”琳儿说:

    爱菊擦着脸颊,喘道:我不坐。

    “爱菊婶,你喘成这样!你要是累倒了!”琳儿辩道:

    爱菊答道:我死不了。

    “琳儿,你搀她做啥!你让她跑。”平伯嚷道:

    琳儿慢慢松开爱菊的手。

    爱菊踮着脚后跟跑。

    当她跑了两步。

    她忽然蹲了下来。

    “爱菊婶,你走得太急了。”琳儿双手搭住爱菊,唤道:

    爱菊呼着气,说道:我这支脚,太,太不争气了。

    “这是冯府留给你的记忆。”平伯应道:

    “你别这么说!当年不是三夫人拦住他们!我瘸的恐怕不是一只脚!”爱菊答道:

    “所以说!冯府给了你伤痛,你没必要像饿虎扑食那样······”平伯解释道:

    “平伯,畾伯,包括府里的新老仆人,任何人的委屈,乃至恨,统统归于府里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府里的老夫人和老爷······”爱菊说:

    “是呀!府里一切的罪恶,都是她俩,府里其他人都不错,他们心地善良,从不耍那些鬼心眼,而今故人已去,物是人非,府里再也没啥值得我们留恋!”畾伯回道:

    “畾伯,我有一个问题,我咋想也想不明白,我想向你打听打听,冯府这么大,夫人也有两、三房,为何冯府的人丁如此单薄!”琳儿不解道:

    “回答这个问题,那要从头说起,简单的几句话,我无法把它说清。”畾伯应道:

    “总之一言难尽,冯府走到今天,多半是气数已尽。”平伯接道:

    “咱们过去。”爱菊小声道:

    平伯伸出手,唤道:女士优先。

    “爱菊,一会见了老爷的尸身,你不能哭。”畾伯叮嘱道:

    爱菊回道:畾伯,我的眼泪浅!

    “你尽量憋着。”畾伯抢道:

    “你们把他抬到大厅去。”子亮摸着冯老爷的手,叫道:

    一旁的士兵走过去抬······

    士兵们抬手的抬手,提脚的提脚,扶头的扶头。

    “你们把他放回去,农村有农村的习俗,长辈死后,必须由亲人背他走。”子亮挪着身,喊道:

    “连长,府里没有他的亲人。”一个士兵说:

    子亮撸起袖子,说道:让我来。

    子亮背起冯老爷刚要跨出房门。

    门外传来一阵尖叫声:你把老爷放下,你是他啥人!要你来背他!

    “爹,府里没有他的亲人,我不背他,谁背!”子亮唤道:

    “府里那么多人,抬也会把他抬出来。”平伯接道:

    “爹,冯府帮了我们不少,冯老爷还是你的同学······”子亮应道:

    “他是谁,我不管,你不是他的直系亲属,你不可以!”平伯答道:

    “小平子,你的儿子真诚、善良,他能有那份赤子之心,实属难得!”畾伯劝道:

    “平伯,子亮都能抛开那些世俗观念,你还在一旁罗嗦,我的几个儿子没在这,他们在这!”爱菊说道:

    畾伯接道:我的儿子也不在这!

    “快把老爷背去大厅。”平伯嚷道:

    “我去大厅摆好凳子,让他放在凳子上面。”畾伯转过头——往着大厅跑去。

    “子亮,你背着老爷先走。”爱菊让着步子,唤道:

    “冯财主,你让我的儿子背着你,你死了也得笑。”平伯默念道:

    爱菊看见冯财主偏着头,叫道:琳儿,你去把冯老爷的头扶过来。

    琳儿凑过去,将冯财主的头一扭。

    爱菊捂着嘴,一拐一拐走向一旁。

    “爱菊婶,爱菊婶,你为啥不跟上!”琳儿喊道:

    “爱菊婶,你!”子亮调过头,嚷道:

    “你快走,这里没你的事。”平伯喝道:

    “爹,爱菊婶她!”子亮应道:

    “她的事,要你操心!”平伯接道:

    “也是。”子亮愣道:

    “还不快走。”平伯叫道:

    子亮伸出脚,说:我走。

    “爱菊婶,我扶你回家去。”琳儿拍着爱菊的后背,说道:

    “不,我看见冯老爷苍白的脸,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爱菊拭着眼泪,哽咽道:

    “爱菊婶,你还没吃早饭······”琳儿唤道:

    “你也没吃早饭。”爱菊回道:

    琳儿应道:爱菊婶,我想说的是,你没吃早饭,你省着点力气,你把身子哭坏了,那就得不偿失。

    “谢谢!谢谢琳儿的开导!我到那边看一眼老爷就会去吃早饭。”爱菊谢道:

    “还有!”琳儿接道:

    “我保证不会哭。”爱菊抹着眼角,保证道:

    琳儿搀着爱菊,说:爱菊婶,咱们走吧!

    “子亮,你慢点放。”畾伯小心翼翼地扶住冯财主的头。

    “畾叔,按照地方的习俗,我们要给老爷换新衣服!”子亮小声道:

    “何止新衣服!他身上的鞋、帽、手套都要换,他手上还得握钱。”畾伯应道:

    “我去叫人准备。”子亮答道:

    “像是你亲爹死了似的!”平伯压着嗓子,嘀咕道:

    畾伯叫道:子亮,老爷的生活琐事,多数由爱菊替他完成,你叫她去准备老爷的礼服、礼帽、礼鞋。

    “你们听到了没!你们去找爱菊婶,叫她替冯老爷准备礼服之类。”子亮面向身旁的士兵,说道:

    “不要找了,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府里一样都没置办。”爱菊走过来,道:

    “爱菊,我记得!那些礼服之类的东西——我买过。”畾伯说:

    爱菊应道:那些都给老夫人用了。

    “对对对!我买那些是给老夫人用的。”畾伯答道:

    “我派人去街上买。”子亮唤道:

    “买来也是烧,买不买都!”平伯小声道:

    “我说错了吗!老夫人死的时候,她穿了十多件衣服,手里还握着几百块钱,几个钟头之后,她就化成一层灰,最后连骨头也没剩两根。”平伯应道:

    “平伯,穿那些是种形式!”爱菊说道:

    “爱菊婶,畾叔,我爹的话糙理不糙,做那些有的没的——没啥用处!冯府到了今天,再玩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实在有点!咱们简单一点,咱们直接把老爷火化。”子亮说道:

    子亮续道:另外,冯府上交了政府,我马上就要走。

    “子亮,你咋这么快就要走!”平伯接道:

    子亮回道:我到这里大半个月了,上级命令我接收了冯府就!

    “平伯,军令如山,连长他!”琳儿唤道:

    “子亮,你走了,你爹怎么办!现今冯府倒了,他上哪安身!”畾伯说:

    “接下来,我就想说这件事,我想带着他走。”子亮应道:

    “诸位,你们不吃饭,你们都想一块绝食吗!”樊政委迎面走来。

    “没有的事,我们隔会就去吃饭。”琳儿答道:

    樊政委招着手,嚷道:你们拿上来。

    “樊政委,还要麻烦你!”畾伯说道:

    “不麻烦,吃饭是大事,有了饭吃,啥都不是事!”樊政委微笑道:

    “爱菊婶,我帮你盛碗满的饭······”琳儿盛着饭,喊道:

    “她吃不了那么多。”平伯说:

    “爹,这里有你吃的饭,你要吃饱,别人也要吃饱。”子亮叫道:

    “平伯,我帮你盛,我帮你盛一大碗。”一士兵拿着碗,道:

    “小平子,你别顾着吃饭!你想想刚才那事,你到底跟不跟儿子走!”畾伯嚷道:

    平伯望了一眼畾伯,没有回声。

    “爹,你吃饭。”子亮递着碗,唤道:

    平伯接过碗,说:我有儿子,我会去跟儿子。

    “爹,吃饭,吃菜,你吃了不够,我碗里有。”子亮兴奋道:

    平伯夹着碗中的饭,回道:我吃了这一碗——够了。

    大伙看着平伯嚼饭吃,脸上露出一丝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