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宣传是一方面的,可以让事情的推进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最根本的,还是这个事情要能推进下去。

    为了解决三省之地的械斗带来的内部撕裂和互相敌对,降低兰芳的行政成本,赵学宁决定献祭掉这群土豪劣绅、贪官污吏,让他们成为此世之锅的具象化,彻底成为背锅侠。

    所以,从经济上展开行动也是很有必要的。

    赵学宁找来了民政部和财政部的相关官员,与他们进行了一场内部会议,让他们先对已经被俘获的清政府官吏的私人财产和土地规模进行统计。

    不仅是他们,还有他们的亲属,只要身在三省之地,有土地财产,那就必须要统计在册。

    同时,他们又要开始对三省之地掌握有超量土地的豪绅地主进行调查和土地规模的统计,将这些人全部都记录在案,摸清底细,以备将来之用。

    这是经济层面。

    此外,还有军事层面。

    自古以来想要在经济层面干点什么大事的,都要有军事层面的绝对优势和巨大威望,只有给人以切身实际的生命威胁,才能在至关重要的经济层面干点什么,不能从军事层面压制一切,就必然在经济层面受制于人。

    赵学宁绝不做在经济层面受制于人的人,所以,他必须要在军事层面给三省之地的土豪劣绅们一点小小的兰芳震撼。

    看到我的枪炮了吗?!

    六月底七月初,兰芳大军在三省之地继续狂飙突进,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广西方面,泗城府和桂林府城已经被彻底拿下,武性带兵攻略了泗城府,翻山越岭,靠着一双铁脚板把泗城府的清军追到崩溃,逃跑的知府也在去云南避难的路上被兰芳军队抓住了。

    桂林府城一开始倒是靠着看上去像样的防御设施给兰芳大军唬住了,没有强攻,但是等炮营翻山越岭哼哧哼哧赶到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大炮开兮轰他娘!

    炮营对着桂林府城一顿狂轰滥炸,两个时辰之后轰塌了桂林府城的城墙,等待已久饥渴已久的兰芳大军蜂拥而入。

    值得一提的是,手持钢刀冲在最前面的不是兰芳正规军,而是十多天之前才投降的一支绿营清军,这支绿营清军没有刺刀之类的兰芳制式武器,只能手持清军制式钢刀冲锋在前,尽管如此,他们也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桂林清军根本扛不住他们的冲锋,一个照面就全面崩溃,丢掉钢刀长矛和火绳枪,狼狈败逃,没过多久,桂林府城就被兰芳大军攻克了。

    于是在兰芳八年、乾隆五十二年的七月十六日,广西全省城池都被兰芳大军占领,兰芳大军对广西的攻略正式获得成功,成为兰芳大军全面控制的第一個一级行政区。

    随后,在七月十九日,兰芳东路军对福建的攻略也基本告终。

    福建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清军八千多人在延平府的将乐县被兰芳第一兵团和第五兵团的两个营的军队打了一个配合,合围,最后全部投降。

    至此,福建也被兰芳大军全部攻略成功,两路大军在将乐县胜利会师,结束了清军最后的抵抗。

    再之后,在七月二十三日,广东地方也基本上被兰芳大军攻略完成,最后一支清军五千多人在撤往湖南的路上,在连州被兰芳军队的追击大军赶上,被歼灭,全军覆没。

    至此,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二十三日,兰芳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广西、广东和福建三省的清军全部消灭掉,将清官府势力全部清除,顺利掌控了三省全境的城池和一些重点军事要地。

    至于正儿八经的施政,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落实的,但是关系不大,兰芳在八年间已经培养出来一批可靠的官吏队伍,他们都有一定的行政经验。

    根据赵学宁对三省之地清政府官府离线制治理方式的调研和评估,基本上认定兰芳政府的行政水平和行政效率都远超清政府在三省之地的官府,包括廉洁程度也是远远超过。

    再加上兰芳在三省之地经营的名声、对民间的一些渗透经营,就这样来判断,最多半年,兰芳在三省之地的统治就能全面确立起来。

    七月二十六日,赵学宁在广州召开了各部门联席会议,正式宣布对三省之地的攻略成功以及兰芳第一阶段行动计划的全面成功。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便响起了极其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毫无疑问,这场胜利在过程中远远没有当年努尔哈赤打萨尔浒之战的辛苦和艰难,但是带来的结果和影响力甚至可以说是超过了萨尔浒之战带来的影响力的。

    萨尔浒之战后金虽然取胜,但是明军戚家军、白杆兵等精锐部队还是给了后金军队很大的打击,战斗也打得很艰难很惊险。

    战后,他们确定明军无法消灭他们,但他们也不认为他们可以吞并明帝国。

    老大帝国余威犹在,后金直到皇太极时期依然不认为他们可以占据中原确立统治,大部分人对这一事件的看法还是停留在抢钱抢粮抢娘们的基础之上。

    但是兰芳大军所打的这场三省攻略突袭战不仅在战术上打了清帝国一个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在这场战斗中清军和清政府的表现之拉跨,远超任何一个兰芳战略家的事前设想。

    甚至于赵学宁在事前都没有想过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把十七万左右的清军和全部清军的水师都给消灭掉。

    十七万多的清军和一定数量的水师,在兰芳大军十万人的进攻下兵败如山倒,没有任何一支清军在任何一场战斗中有任何一点点亮眼的表现,能够在对射阶段扛住不溃退都算是精锐了,刺刀冲锋环节就没有一支清军敢上前肉搏的。

    他们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拉跨,让之前对大清怀有一定程度的畏惧和担忧情绪的兰芳官员、军官乃至于士兵都大跌眼镜,整个世界观都随之崩塌,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理解。

    虽然说有了赵学宁的大力鼓吹和【驱逐鞑虏·再造中华】理念的推广,但是兰芳政权从上到下,对于老大帝国传统威势带来的影响始终无法摆脱、如影随形,偶尔有一两人可以彻底摆脱这种恐惧,但人数也不够多。

    不管大家打了多少胜仗,打败了多少凶恶的敌人,但是在面对一个没有交过手的对手的时候,尤其当这个对手还有很优秀的过往战例的时候,恐惧心理是难以避免的。

    一场屠灭准噶尔的战役,让带清愣是吃了三十多年的战争红利。

    若不是赵学宁逆天改命勇猛向前,带清的那纸老虎的身子还要再等好几十年才能让带英戳破。

    现在,怎么说呢,被兰芳戳破,总比被带英戳破要好,对吧?

    所以现在,兰芳陆军上上下下对于带清已经没有什么恐惧之感了。

    这样一个废拉不堪的对手,如此可笑的表现,你让我怎么恐惧?

    啊?

    你让我怎么恐惧?

    怕他跑得快?怕他不敢肉搏?

    这一段时间赵学宁在广州得到的前线军官的战报里头最多的除了对自身战绩的汇报和夸耀,剩下的就是对带清的吐槽。

    兰芳军官从自身专业角度出发,对带清的军官和军队组织形式乃至于城市建设进行了十分犀利的吐槽,什么军队软弱无能啊,官员带头飞奔啊,什么城池破乱不堪啊,什么道路建设依托答辩啊之类的。

    什么带清军队基本上一触即溃,有些甚至望风而逃,能够忍住恐惧和兰芳军队对射一段时间的都算是勇敢的。

    甚至有一段时间,兰芳的参谋人员实在是闲得无聊,开始拿战报里带清军队和官员溃逃的速度做比较,评选出了第一届带清飞毛腿的优秀种子选手。

    所以说带清这得拉跨到什么程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大家都已经没有继续讨论怎么稳准狠的拿下两广和福建了,已经开始讨论哪一支部队能最快拿下浙江、江西、湖南和贵州了。

    在他们看来,两广和福建的带清军队如此拉跨,那么北部四省的清军也不会强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皇帝带出来的军队,还能有多大的差距?

    那这话的确没说错,这四个省的清军的确不怎么能打,正儿八经能打的都在北方大草原上和东北的林海雪原里苦哈哈的混日子、磨练意志呢。

    带清皇帝为了不让索伦兵这支精锐失去战斗力,很不当人的不允许他们过农耕生活,逼着他们过传统的渔猎生活,以此“锻炼”他们坚韧的意志和强大的战斗力。

    与此同时,因为不间断的被带清征召打仗,索伦人整个族群最巅峰的时候也不过十万人口,越到后面人口越少,以至于老人和小孩子都要被带清拖出来打仗。

    作为整个带清被如此苛待的族群之一,索伦人其实也挺惨的……

    怎么说呢,赵学宁一开始是主战派,是鹰派,是坚决要北伐的领头人。

    但是从六月到七月,兰芳政权的整体意志发生了质的飞跃,从赵学宁拖着他们往前,变成了赵学宁被他们拖着往前。

    赵学宁猛然发现自己这个铁血i鹰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鸽派!

    坏了,我成鸽派了?

    赵学宁担心大军进展太快会不会造成什么更大的行政危机之类的,所以本来打算拿下三省之地就稍微停下来一阵子消化一下,再组建几支部队,打好后勤基础,进而继续北上。

    至于进而北伐浙江、江西、湖南、贵州四省的计划,赵学宁虽然提出,但是只停留在让大家讨论可行性的环节,并未直接下发实施。

    但是到七月初的军事会议上,这一构想已经被大多数人要求立刻落地成为现实,要求大军进一步北伐北部四省了。

    参谋部的官员们拿着前线军官们的战报和前线士兵们的请战书,乃至于那些投降没多久的带清绿营兵们的请战书,轮番对着赵学宁狂轰滥炸,从军事、政治、经济等多个角度轮番向赵学宁讲述此时此刻再接再厉对北部四省进行打击的必要性。

    在他们看来,兰芳的胃口绝对足以一口吞下带清的这华南七省,甚至于可以直接打到江宁府去问候明太祖朱元璋,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赵学宁一开始也很犹豫,因为兰芳政权眼下还在调遣官员吏员前来三省之地掌握权力、构建统治,目前还远没有达到对岭南三省之地的完全掌控,这不符合他一贯的用兵准则。

    但是他又想到,能尽可能对带清进行巨大的打击,也能尽快推动带清内部的裂变,导致更多牛鬼蛇神们冒头出来群起反对带清,这样说不定反而能给兰芳争取更多的消化华南七省的时间。

    而且,如果能把华南七省全部拿下,基本上带清对外部的贸易就基本上归兰芳控制了,茶叶,丝绸,瓷器,兰芳都能和带英做起生意来,可以彻底甩开带清,不带他们玩儿了。

    如此,一举从带英重要的联盟对象转变为带英需要讨好的对象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变化,不可谓不是天翻地覆。

    也由此,带清最大的经济依仗就没了,政权崩塌近在眼前,神仙难救。

    而且就眼下的战争情况来看,赵学宁也基本上看不到清军能扭转战争局面的可能性,如果就此停下来,不仅没有顺应人心,反而还有些过于谨慎了?

    看着周围一大票战斗型鹰派参谋,赵学宁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激动,但是我不得不说……其实我也很激动,这一战打下来,我们基本上确定了大清就是一只纸老虎,不是很难对付,所以,你们的建议,我原则上是认同的。”

    赵学宁话音刚落,战鹰派的参谋们就疯狂欢呼雀跃,仿佛兰芳大军已经打进紫禁城生擒弘历老儿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但是吧,赵学宁还是拍了拍桌子,展现了自己鸽派的一面。

    “但是这个事情是有前提的,我们不能一味猛冲而忘记了整体的稳定,我强烈要求我们立刻展开对地方势力的安抚和稳定,确保后方稳定,确保后勤不会受到影响,在此基础之上,我不反对进攻四省。”

    参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做进一步的表态了。

    说到底,赵学宁的冷静是应该的,而这也是他作为国家领袖必要的素质与果断。

    仗到底怎么打,赵学宁说了算。

    于是乎,赵学宁准备开始第一阶段的稳定后方行动,即宣传大法——转移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