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政权对外的宣传攻势一直也没有消停过。

    尽管限于行政上限,在攻略七省之地以后就无法继续北上攻城略地,但是对外的宣传一直都在持续。

    驱逐鞑虏再造中华是整体政治宣言,其他的一些宣扬兰芳政权的优点的宣传也都没听过,大量传单往北方各省送,大量宣传人员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前往北方各省搞宣传。

    《南洋英雄传》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向北方各省传播,各种经过七省之地的戏班子等文艺工作者改编出来的戏剧也在这一时期大量北传,很多地方都开始自发的演出南洋英雄传里关于赵学宁义薄云天的戏码。

    乾隆年间,戏曲其实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弘历本人喜欢听戏,他老娘也喜欢听戏,老娘大寿的时候,弘历特意把四大徽班喊到了京城,由此融合出了著名的京剧。

    但是在乾隆朝文化管控的大背景之下,弘历不仅推动了戏曲发展的繁荣期,也埋下了戏曲衰落的大忧患。

    从乾隆时期开始,统治者不单单是纯粹的禁止某些曲目上演,甚至还直接下场修改某些曲目的内容以达到可以上演的目的。

    乾隆以前的戏曲发展很是自由奔放,所以很多曲目在今日看来都属于黄暴血腥的范畴,不仅有一些宅院奸情之类的内容,还有很多血腥厮杀的内容,很是刺激。

    比如很有名气的罗通扫北、盘肠大战的戏码,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搞一些猪肠沾上红色颜料,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就开演,让围观的老百姓看得热血沸腾连连叫好。

    原本统治者也是不管的,但是从乾隆时期开始,统治者开始下场管理,他们认为这样做很不好。

    某些地方总督就曾上奏给弘历,说在某些地方的地方戏曲表演很是出格,各种黄暴内容,使得一些观看戏剧之后的幼童有样学样,自己在家里、街头搞一些黄暴戏码,非常有损观感,且容易带坏他们,让他们沉迷暴力。

    弘历一想也对,不能让这些黄暴的戏剧带坏了自己驯服的子民,所以决定一禁了之,不允许这些内容上演。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万马齐喑。

    不单单是为了吸引人眼球而创作的黄暴戏码被禁止了,很多老祖宗传下来的历史久远的戏码也因为其中一些不符合弘历心意的内容无法上演。

    比如什么唐明皇与杨玉环之间的戏码,什么安禄山和杨贵妃的戏码,因为有丑化统治者的嫌疑,都被弘历禁止。

    那还能演什么呢?

    后面弘历发现这样搞确实不行,什么都不能演了,老百姓没得看了,还得闹事,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自己也没得看了。

    于是他灵机一动,开始修改戏剧内容,把不够和谐美好的内容删掉,只保留忠君爱国的美好戏码,试图以此教化民众,让大家都更加驯服、安稳,不要闹事。

    大规模的修改之后,很多剧目得以重新上演。

    但是还是那句话,弘历不懂大众传播学,不知道追求刺激是小民的本能,且他们根本也不会把这些东西当作一回事,只是追求刺激而已。

    没了刺激,他们就不会再去在意这些东西,而是会去寻找其他能够满足他们需求的东西,这些剧目的生存土壤也就被大大弱化乃至于直接铲除了。

    和谐版剧目已经丧失了原先的意味,对于民间也丧失了足够的吸引力,也就间接的进入了慢性死亡的过程。

    艺术的发展从来都不是以高雅为导向的,高雅只是其中的一个结果,如果没有足够肥沃的土壤,任什么也发展不起来。

    尽管在弘历本人推动之下,戏剧貌似迎来了发展的高峰,却也在之后随着弘历的死亡和清帝国的衰落而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枯萎的结局。

    但是因为赵学宁和兰芳势力的介入,使得一票以《南洋英雄传》为蓝本的传奇故事成为了各地戏班子新的灵感源泉。

    由此而诞生的各种相关类型的曲目也开始成为人们重新关注戏曲表演的契机。

    且在兰芳政权的文化政策中,对于这些内容都是鼓励而非简单禁止的。

    兰芳政权鼓励大家在传奇热血故事层面上多加发展,鼓励大家自由创作自由表演,对于较为刺激的内容则是做出了限制观众年龄和限制演出场所的要求。

    不禁止其出现,但是禁止其过火与随便表演。

    对于不能表演的内容,数月前赵学宁在广州就召集了说书先生、戏班子之类行业的龙头人物们开了一次会议,传达了兰芳政府的意见,划出了明确的界限。

    什么可以表演,什么不能表演,兰芳政府做了明确的要求。

    然后有些比较刺激的、比如罗通盘肠大战的内容,很是吸引人眼球,但是有过度暴力之嫌疑。

    你们可以创作表演,可以存在,兰芳政府办并不会一禁了之,但是要在官府指定的戏剧场所表演,且限制观众年龄层,只有二十岁以上成年人可以进入,二十岁以下的则不能进入观看。

    有了明确的指导细则之后,戏班子、说书先生们放开了手脚,把被带清限制住的自由的灵魂解放出来,开始各种创作全新的故事、剧目,敲锣打鼓热闹开演。

    从广州会议开始,属于文艺工作者的春天到来了,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又出现了。

    文艺工作者的春天引发了兰芳宣传力量的极大增幅,很多宣传甚至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完全没有用到兰芳宣传部的官方力量。

    戏班子在七省之地到处敲锣表演,说书先生们走街串巷坐庄开讲。

    有些戏班子还直接去到邻近的非兰芳控制区省份进行公开表演,由此传播出了兰芳特色的戏剧表演内容和创作内容。

    以《南洋英雄传》为代表的传奇故事广泛传播,越来越多的类似的故事也开始传播。

    非兰芳控制区的一些身份地方的清政府势力已经崩溃,或者就算还在也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心思管控这些东西,所以很意外的,在局势混乱的时期,这些地方的文艺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兰芳共和国声誉的增加以及大总统赵学宁本人的声誉增加。

    随着这一系列奇妙的变化,当募兵勤王令抵达、所有人都察觉到乱世降临的时候,想要过安稳日子的人们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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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芳。

    所以,开润!

    四川、安徽、江苏、湖北、河南、山东等等很多地方的人们都开始拖家带口往南跑,反正沿途各地的清军势力基本上都崩溃了,都被兰芳军队和地方上的反清武装干掉了,他们自由迁徙的阻碍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危险还在。

    所以能否成功抵达兰芳过上好日子,还要看他们的运气如何。

    赵学宁对于这些事情虽然也有所知晓,不过受限于行政上限,他没有贸然下令军队北上,而是把相当一部分精力都投入了行政培训班里。

    一段时间以来,他大规模吸纳有资格进入行政培训班的人们进入行政培训班,亲自给不少行政培训班级授课、发表演讲,加快培训的速度。

    同时,又不断把设在本土的兰芳国立政法大学的学生拉到长沙来进一步培养,然后任命为授课教员,让他们也协助自己培养可以信任的行政人员。

    治理一乡一县之地并不需要经天纬地之才,需要的是踏实肯干的作风与充足的基础知识,如此再加上一些经验,就能很好的完成基层治理工作。

    至于高等级的行政人才,往往不是考试考出来的,而是实践与考验选拔出来的。

    只要行政人员够多,总能选出那些优秀的行政人才,能够承担起州府乃至于一個省的行政工作。

    而在这个时期,赵学宁也顺利把东南亚的几个总督区做了调整,把北越总督区、南越总督区、真腊总督区和暹罗总督区这四个总督区全部调整为省级建制。

    其余三个总督区其实早就没有相对应的本地政府了,不是被灭了就是被废了,所以调整为省级建制是顺理成章的。

    只有暹罗总督区还保留着名义上的政府——吞武里王朝,但其实吞武里王朝的统治也基本上被兰芳架空了。

    兰芳暹罗总督、赵学宁的前任机要秘书长陈亮已经完全掌控了暹罗总督区的执政权力,排斥了一切不愿意合作的人员,目前还能在吞武里朝廷任职的暹罗官员都是亲兰芳派。

    现在连军队都被赵学宁堂而皇之的改编成兰芳正规军,去掉了暹罗新军的名头,包括暹罗海军和暹罗本土留下来的卫戍部队在内的军队也全都收归兰芳编制。

    所以吞武里王朝已经成为空中楼阁,不再具备任何行政能力,赵学宁那便宜老兄郑信的小儿子也只剩下一个空头名号,什么都没有了。

    再加上赵学宁反攻带清、生擒乾隆皇帝的赫赫威名震天动地,郑信的威望已经完全比不上赵学宁了,赵学宁的威望已经攀上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所以对于赵学宁来说,什么时候把暹罗变成一个省,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

    于是赵学宁便下令把自己的那位“好侄儿”连同他的母亲一起带到长沙来,进而宣布把暹罗总督区变成暹罗省,由陈亮继续主政。

    与此同时,赵学宁还给陈亮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让他去找缅甸方面的带英的痕迹,最好能找到带英的枪械炮具之类的,方便赵学宁之后向带英发难。

    说好的势力范围划分,你现在却越界搞这个事情,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个冲动,搞不好就要限制一下东方贸易航线了。

    所以你们决定怎么补偿我?

    别的都不说,先谈钱,带英绝对不敢跟他玩什么花花肠子。

    赵学宁有这样的底气。

    一番操作之后,兰芳九年年底,赵学宁把安妮和两个儿子都给接到了长沙来,一家人度过了一个难得的年节假期。

    这个年对于赵学宁和兰芳政权来说,属于绝对的幸福年、安康年、快乐年,但是对于带清来说,就不是什么好年景了,对他们来说,就真的是个年关了。

    曾几何时,也就是一年多以前,他们过年还是非常喜庆的,各种东西操办的也非常奢华。

    且不说正常的鸡鸭鱼肉和饺子,弘历还很喜欢在过年的时候吃新鲜的瓜果,所以特命人在温暖的地方种植西瓜之类的瓜果,过年的时候送到京师给弘历,号称“皇瓜”。

    而且因为弘历有很多孙子、四世孙、五世孙,那叫一个多子多福,所以往往给弘历恭贺的队伍就能排出去老长。

    但是横竖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局面已然变成了一派萧索的模样。

    永琰登基的时候没有立刻改元,依然沿用乾隆五十三年的年号,等今年春节,正是他的兴安元年正式开始的时候。

    二十八岁的永琰初次以皇帝的身份操办新年庆典,本来大家伙儿也想热热闹闹搞起来,奈何天下纷乱,连山西都不安稳,各地冒出来大大小小无数反贼,实在搅得大家无法安心享乐。

    再加上目前朝廷缺钱,大部分银钱都要用来维持军队,整备武装,时刻提防着兰芳军队再来攻击,更要筹备迁都到太原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多少预算能拿来操办新年庆典。

    和珅想要勉强维持皇家的体面,但是努力来努力去,也没能维持什么体面。

    最后还是永琰主动提出来太上皇蒙难,国家危急,新年庆典小小的办一下,就当大家聚餐吃饭,不搞其他的东西。

    本来按照弘历那时候的习俗,皇帝是要从除夕夜开始就要操持起来了,要祭拜很多神仙,要接受很多人的恭贺,还要有一餐专门用“关东”地区的食材操办,以示皇家不忘满洲旧俗。

    但是现在关东已经不再是他们的领土了,关东已经被兰芳占领了,他们哪里去找关东的食材来怀念满洲旧俗?

    不仅如此,因为此前弘历被兰芳政权压迫着搞“全国巡演”的事情传到了大同,把永琰气昏过去好几次,苏醒之后咬破手指写血书宣誓要复仇。

    弘历的那些后妃、女儿、孙子、重孙子之类的也给弄得大哭失声,幸免遇难的官员们也是面朝南跪着痛哭失声,整个大同哭声一片。

    在这个时候,又如何能大操大办庆祝新年呢?

    于是兴安元年的除夕晚宴就没有进行,第二日一早,正月初一,官员们和皇亲们来到简易“行宫”里,等待着他们的新年宴会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碗清汤寡水的肉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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