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升这么说,阮向山还是认同的。

    鬼知道这群动不动就要切腹的变态到了最后时刻会干出什么。

    “所以啊,咱们手里的枪才是最大的保障。”

    阮向山掏出了自己腰间的转轮手枪:“这玩意儿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公平,一枪下去,管你是什么人,不死,也要重伤。”

    “好,那就握紧手里的枪,大总统交给咱们的任务,也是时候该完成了,花了那么多钱,总要给出点成绩。”

    潘升笑道:“我可是打算靠着这一次的功劳再往上爬一爬的,老是搞外交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挺想搞搞行政工作的。”

    “你想搞行政?”

    阮向山笑道:“你们外交系统的人都是和人打交道的行家,不搞外交,搞行政?”

    “行政就不需要和人打交道了?”

    潘升翻了个白眼,笑道:“而且你觉得,整个联邦,还有谁敢说比我更了解日本?谁能比我的人脉关系更深厚?我跟你说,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还会把整个日本全部拿下,送给大总统做礼物!”

    “好小子,野心不小啊!”

    阮向山笑道:“也好,反正日本这边迟早也是咱们的一個联邦国,朝鲜那边反正操作的不错,这要是搞成了,你的履历可就漂亮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说伱们陈总长和咱们的财神爷关系不太好,两人有些矛盾。”

    阮向山嘿嘿笑道:“你想独当一面搞行政,免不得要和财政系统的人打交道,你又是外交系统出身,估计财神爷那边不太好打交道啊。”

    潘升摇了摇头。

    “矛盾归矛盾,国家大事归国家大事,二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了,陈总长和唐总长之间的矛盾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朝鲜那边不也是咱们外交系统的人在搞行政工作吗?不也搞得挺不错?”

    阮向山嘿嘿一声,没再说什么。

    潘升与阮向山的这一次谈话之后,过了一天,德川治济在人吉城下惨败的消息传回了江户城。

    敢情就在潘升离开之后第三天、他刚刚登上返回江户的船只的时候,德川治济就在人吉城下与叛军联盟进行了一场决战。

    双方同样使用中华联邦的制式军械和火炮进行对战,也安排了一部分使用传统冷兵器的武士军队,在对抗前期,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但是在肉搏战进行时,幕府军没能坚持住。

    那些亲藩大名派来的随从部队没能扛住叛军的凶狠搏杀,落败溃逃,直接导致全局崩坏,德川治济也就是跑得快,不然他自己也要交代在人吉城下。

    这场叛军两万人对幕府军两万六千人的战斗以叛军获得胜利告终,幕府军损兵折将,又有大量兵力被俘获,跟着德川治济一起逃离战场的人还不到五千。

    且因为这场大溃败,幕府军连之前已经获取的萨摩藩领地都没有保住,被叛军一路追击到鹿儿岛港口,多亏了中华联邦护航舰队的炮击稳定局势,才成功接应了德川治济等溃兵逃离萨摩藩。

    尽管如此,绝大部分的兵力和几乎所有的武器装备、给养也被德川治济这一败给败光了。

    幕府军传统主力遭到重创,德川政权的重要基石——旗本集团折损率接近七成,随从出征的亲藩大名武装折损超过八成,大量高级武士、军官参谋战死或者被生擒。

    德川治济气急败坏,在返程的船上口吐鲜血,当场病倒,好不容易撑到了返沪江户城,见到了德川家齐最后一面之后,一命呜呼,死了~

    活生生给气死了。

    德川治济之死的确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这场出征的最开始,是从未有过的美好开局,和幕府相爱相杀一百多年的萨摩藩被剿灭,使得整个德川幕府欣喜若狂,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权贵们弹冠相庆,欢喜异常。

    这个消息传到周边地区,也使得亲藩大名们、谱代大名们对德川幕府更加信任,外样大名们也对德川幕府恢复了畏惧。

    然而这样的情况还没有持续两个月,情况急转直下,幕府军直接惨败,被扭转了战局,原本获取的萨摩藩领地七十七万石全部丧失,还为此损兵折将,三万出征的军队只回来了五千人左右。

    这还是在中华联邦海军出手相助的情况下,如若不是这般,他们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年轻的德川家齐面对这场惨败,还没有反应过来,老爹就死了,短时间内连遭两次重击,整个人当场自闭,不知所措。

    老中本多忠筹、户田氏教和若年寄太田资爱、安藤信成等四名最重要的幕府官员团聚在德川家齐身边,一边宽慰德川家齐,一边对眼下严峻的局势进行评判,思考应对措施。

    首先,这场大败是无法隐瞒的,这场大败必然会直接影响到德川幕府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势。

    幕府直属旗本武装集团的大量损失和亲藩大名们的惨重损失会导致幕府军事力量的衰弱,而这一衰弱将直接被所有外样大名看在眼里。

    之前就对幕府表面遵奉暗中抗拒的外样大名们会如何看待这个事情?

    他们的家臣会如何看待这个事情?

    协助幕府的亲藩大名会如何看待这般惨重的损失?

    德川家齐政权是否还能得以稳固?

    这些都是问题。

    而面对这个问题,本多忠筹等四人却发现他们实在是没有有力的干预措施,德川治济败的太突然,损失也太大,局势扭转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值此关键时刻,六神无主的德川家齐十分需要一个能为他拿主意的强有力的核心团体帮助他度过危机。

    不管是自身的权力危机还是整个德川幕府的权力危机,如果处理不好,大家全都要完蛋!

    在这个关键时刻,若年寄安藤信成站了出来,向德川家齐提出了建议。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立刻重新整顿军事力量,向叛军发起反攻,幕府必须要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和强大的实力,一定要发起二次进攻,否则,天下人都会看穿幕府的虚弱!”

    安藤信成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余三人的一致赞同,他们都认为虽然幕府军惨败了一次,但越是惨败,就越是需要展现出幕府强硬的态度,且必须要告诉所有人,幕府还能再战!

    一次战败不算什么,德川治济死了也不算什么,接下来,幕府还能再战!

    只要快速组织军队重新发起战斗,幕府就能稳住局势,所有人会重新进入到观望的态度之中,不敢贸然做出什么公开表态。

    但是……

    这一次,只能赢,不能输,要是输了,就真的全完了。

    所以……

    安藤信成深吸一口气,向德川家齐建议道:“请将军下令,集合新军,并请求中华联邦出兵相助,出击九州!”

    德川家齐的眼睛动了动。

    “新军出击还好说,中华联邦那边……”

    “古人有狐假虎威一说。”

    安藤信成缓缓道:“狐狸未必要有强大的实力,但是只要老虎站在狐狸身后,对狐狸有所企图的强大野兽也不敢贸然行动,当下,幕府便是狐狸,中华联邦便是老虎。

    只要中华联邦愿意出兵相助,哪怕是幕府出钱邀请他们出兵,只要让天下人看到中华联邦还和幕府站在一起,那么宵小之辈就绝对不敢肆意妄为,幕府就能获得平安。”

    德川家齐听了,眼睛一亮,对此颇有些意动。

    然而资深老中本多忠筹对此说法有些不快。

    “安藤君,你这样的说法似乎对幕府和将军都不太尊重吧?而且幕府之事,怎么能依仗中华联邦这等外人势力?若然如此,幕府岂不是中华联邦旗下走狗一条?”

    安藤信成面向本多忠筹,面不改色。

    “眼下,这种事情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只要能够稳定局势,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有先求生,才能考虑其他!”

    安藤信成并不给本多忠筹面子。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虽然老中这个职位拥有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若年寄则位居老中之下,但是若年寄往往更加亲近将军本人,是将军的亲信。

    老中和若年寄之间的关系有点类似于明朝内阁与司礼监之间的关系,二者互相制衡,也互相协作,关系比较特殊,很难说得上谁真正的身居上位。

    本多忠筹对于安藤信成的正面对抗感到不快,但是他没有直接斥责安藤信成,而是转而面对德川家齐。

    “将军大人,虽然说中华联邦的相助很重要,但是我认为我们不能过于依赖中华联邦,否则天下人畏惧中华联邦而不畏惧幕府和将军您,又把幕府和将军您安置在什么位置呢?”

    德川家齐本来对安藤信成的建议比较欣赏,决定采纳安藤信成的方法,把眼前的危局度过了再说。

    但是本多忠筹这一说,又让德川家齐有所顾虑。

    他也是亲眼见识过中华联邦的强悍与赵学宁那种种“恐怖”操作的,他对中华联邦和赵学宁是又恨又怕,态度十分矛盾。

    本来德川治济还在,他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能为他保驾护航,可是德川治济居然死了,他顿时感觉自己很没有安全感。

    “只动用新军,可以吗?”

    德川家齐犹豫一阵,问出了这个问题。

    本多忠筹皱着眉头考虑了一阵,不知道该怎么说。

    户田氏教和太田资爱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安藤信成给出了回答。

    “应该是不行的,如果可以的话,之前出兵就不会不安排新军出征了,得到的消息是,新军的训练尚未完成,如果仅仅只依靠新军,难度颇大。”

    德川家齐的一颗心顿时坠入了深渊。

    “所以,将军大人,臣下建议,动用新军的同时,还是请求中华联邦助战,以确保此战全胜,这才是最要紧的。”

    安藤信成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建议,德川家齐思来想去,再看看其他三个人默不作声,只能选择了认可。

    会议结束之后,本多忠筹在离开的时候跟上了安藤信成的步伐。

    “安藤君,你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完全为了幕府和将军大人考虑吗?”

    安藤信成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本多忠筹。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怀疑我对将军的忠诚?”

    安藤信成的反应被本多忠筹看在眼里,他没看出什么破绽,只能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我不是怀疑你的忠诚,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如此仰仗中华联邦,过于仰仗他们,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更进一步的影响到幕府的地位,而且此前,我的府上曾经来了一个中国商人,他与我谈论了关于中国商人在日本国内购置土地房产的事情,希望可以得到允许。”

    安藤信成一脸惊讶。

    “还有这事?您是怎么认为的?”

    “我当然觉得这样不可以,不让外国人购置土地私产和长久居住乃至于定居,这是幕府一直以来的态度,更兼中华联邦政府对皇室的态度,我更不能接受他们过于深入日本。”

    本多忠筹叹息道:“可是如今国运不济,武运不昌,幕府不得不接受诸多苛刻条款以防止中国人得寸进尺,这一两年来,我能深深的感觉到中国人正越来越多的影响着我们,如果长此以往,我很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安藤信成低下头想了想。

    “那些中国商人有给您许诺什么回报吗?”

    “有,向我许诺了一些好处,数字挺大的,但是我拒绝了。”

    本多忠筹缓缓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些商人肯定没安好心,我不可能答应他们……安藤君,你难道也?”

    安藤信成点了点头。

    “也有中国商人找到了我,不过没和我谈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希望与我交个朋友,然后赠送了一些简单的礼品,并无其他,想来,是觉得我没有足够的权势吧?”

    本多忠筹顿时更加警惕了。

    “我之前也听说前一阵子不少中国商人在江户城内走动,我以为他们只是正常的做生意,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的想法,看来不得不防了,我们应该立刻采取措施!”

    安藤信成立刻阻止了本多忠筹。

    “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还不能算是真相,如果他们并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是为了赚钱,我们采取了措施,使得潘升那群人向我们提出抗议,引发两国外交争端,又如何是好?中华联邦可是一言不合就开战的霸王,不可不小心谨慎啊!”

    本多忠筹觉得安藤信成说的也有道理,思考再三,到底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只是表示自己要继续观察这些中国商人,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就必须要采取措施。

    安藤信成对此也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