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斯很早就在印度地区参加过军队,后来还跟随拉法耶特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有过战功,有很长的军旅经验,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温室贵族。

    因为见多识广,所以对王政比较反感,大革命爆发前后就积极参与到革命之中,因此在大革命时代不仅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地位还十分稳固。

    接受了罗伯斯庇尔的邀请之后,他欣然答应,随后加入了军事委员会之中成为了一名委员,准备施展自己的才能。

    经由罗伯斯庇尔的一番挑选和接触,他选择了二十多人发出了邀请,而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选择加入到了军事委员会当中,但也有少数人没有选择加入。

    毕竟这个时候的军事委员会只是罗伯斯庇尔个人的班子,还没有正式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常设机构。

    人们都认为这个机构虽然看上去很有威势,但是只要战争结束,总统不再拥有那么庞大的权力,那么这個委员会也会随之解散,不具备长期存在的基础。

    所以并没有人关注罗伯斯庇尔到处搜罗人才和班底组建起来的军事委员会,包括某些被邀请的人也不看好罗伯斯庇尔和军事委员会的前途。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共和国政府内的传统实权机构中的政治交锋战场上,而不是在军事委员会这个“草台班子”身上。

    罗伯斯庇尔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更加有利于他挑选出自己的权力班底,从而和推举他上位的雅各宾派激进主义者们划开一条界限。

    既然自己事实上并没有成为一个法律规定的有很大权力的总统,那么政府内部的交锋在罗伯斯庇尔看来就更像是一场戏剧了。

    他一边筹备军事委员会和志愿兵团的事情,一边冷眼旁观一段时间以来政府内部的各种政治纠纷。

    以马拉和丹东为首的激进派成员们在这段时间里与布里索为首的温和派成员们进行了多次政治交锋,然后在政府的实权机构中获得了很大的胜利。

    在共和国狂热的情绪的推动之下,诸多重要的职位都被势力庞大、民望高企的激进派取得。

    马拉出任了公共安全部部长,丹东则出任了司法部长,另一位激进派重要领导人雅克·勒内·埃贝尔得以出任财政部长,而罗伯斯庇尔的好朋友路易·安托万·莱昂·弗罗莱·德·圣茹斯特则出任国防部长。

    温和派仅仅由于罗伯斯庇尔的强烈坚持,以及圣茹斯特对罗伯斯庇尔的支持,使得罗兰这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获得了一个交通部长的职位,意义并不大。

    甚至于在最高法院的角逐之中,布里索派系也遭遇惨败。

    他们踌躇满志想要获得在最高法院中的权势,从而弥补在政府层面遭遇的失败,寄希望于通过最高法院的力量制衡激进派政府的势力。

    但是他们失败了。

    激进派的成员们推荐了很早就参加了革命的律师、法学家让·雅克·里吉斯·德·康巴塞雷斯成为最高法院的负责人,即最高法院院长,并且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

    康巴塞雷斯出生于法律世家,大革命之前就在地方担任法官,有丰富的执法和立法经验,不仅懂革命,在专业技能上也非常的过硬,是个复合型人才,绝对有资格出任最高法院的院长。

    他是共和国最合适的人选。

    相比于康巴塞雷斯,其他人都显得不够优秀,不管是布里索本人,还是他所提出的几个候选者。

    因为康塞巴雷斯过去的革命经历,以及在革命团队当中积攒的声望,包括他自己所做出的一些成绩,所以他的任命很快就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由此通过。

    所以在最高法院的领域,激进派也取得了胜利,布里索为首的温和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罗伯斯庇尔对此感到不满,他想要干涉,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作为总统的权力并不是至高无上的,他还没有那个绝对的威望,组成他权力的基础也不是军队,而是他的那些伙伴们。

    尽管他想要做点什么,但是面对咄咄逼人的伙伴们,罗伯斯庇尔也只能退避三舍,在内政层面做出妥协,换取他们在军事外交层面的帮助。

    但是罗伯斯庇尔相信这种情况并不是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只要战争发起,只要他控制下的军事委员会做出了成绩,只要法国军队在他的指挥下打出了风采,打出了架势,那么他的威望就会提升,他的权力也会得到巩固。

    到那个时候,就不会有人可以轻易动摇他的意志了。

    这是赵学宁在《共和国》当中明明白白说过的。

    权力来自于武力,武力越强,权力越大,罗伯斯庇尔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对于在政府和最高法院竞争上的全面失败,布里索派可谓是非常的不满。

    对于在整场竞争当中,布里索派的头面人物所表现出来的懦弱、无能、退缩以及犹豫,很多人都感到相当的不满意。

    当然了,也不是说他们就对激进派很满意了。

    那些曾经在投票当中背离温和派的主张转而支持了罗伯斯庇尔的人也没有得到相对应的回报,他们觉得罗伯斯庇尔忘记了他们的付出,背叛了他们的心意,使得他们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于是,这群人对激进派政府也很是不满意,多次向罗伯斯庇尔提出抗议。

    罗伯斯庇尔当然也知道之所以共和国可以建立,之所以共和集权主义可以得到贯彻,这些在最后关头倒戈帮助他的布里索派成员是立了大功的。

    可偏偏在当下的政府当中,他的朋友们战友们都不认为他们有必要去回报这些人。

    就拿比马拉更加激进的埃贝尔来说,他认为激进主义者们没有在获得大胜之后对温和派发动肉体毁灭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就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一些人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支持激进派的主张,所以他们才没有遭到血腥报复,所以他们才得到了在共和国时代生存下去的基本权利。

    否则,按照埃贝尔最先提出的那些提议,激进派在掌握政权之后,是需要利用他们掌握的行政权力和司法权力对温和派进行全面打击的。

    最好把他们的肉体消灭,把精神磨灭,一套组合拳把温和派打到灰飞烟灭,建立一个完全讲究共和精神的共和法国。

    现在,他们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埃贝尔在国务委员会上公开表态,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尽管罗伯斯庇尔帮助温和派讲话,希望给他们一些回报,然而这只换来了激进主义者们更加的不满。

    他们表示罗伯斯庇尔实在是有点幼稚,跟这群虫豸还有什么好说的?

    跟他们在一起怎么能够搞好政治?

    怎么能够搞好共和国?

    埃贝尔甚至拿着罗伯斯庇尔最常使用的《共和国》的话术来反驳罗伯斯庇尔。

    “赵大总统说过,对于王政余孽,必须要全部铲除干净,不能留下后患,否则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换一个身份重新回到我们当中,蛊惑我们,毒害我们!

    他们会尝试在共和政治之下建立起更加隐秘的王权专制,我们的革命会失败!鲜血将会白白流淌!罗伯斯庇尔!这可是赵大总统说过的,你觉得他说的有错吗?”

    这一招以魔法对抗魔法的魔法重击打出来之后,罗伯斯庇尔哑口无言。

    罗伯斯庇尔当然知道赵学宁说的没错,但是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完全的把温和派给推到另外一边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要权力,完全可以等战局稳定下来之后再说。

    到时候,罗伯斯庇尔有了军事权力,有了威望,激进派的共和政府也就稳定下来了,到那个时候再展开算账行动也不是不可以。

    干嘛非要在这种时候就把他们给彻底的得罪呢?

    所以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说点什么,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埃贝尔,赵大总统的确这样说过,要彻底铲除所有的余孽,但是也要分时候,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是整个欧洲的国王,是国王们的干涉军,不是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

    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也是这些国王们的敌人,国王们也一定会想要杀死他们,所以我们应该团结他们,利用他们的力量和我们一起对抗整个欧洲的国王。

    我们的朋友本来就不多,现在你还要把他们全部都推开,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整个共和国,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想法?”

    埃贝尔更加生气,对罗伯斯庇尔的看法更加不满。

    他觉得罗伯斯庇尔不仅没有做到他应该做的事情,反而还在对激进派成员们正确的做法碍手碍脚!

    在这个时候,相对激进的马拉也支持埃贝尔的看法,声援了埃贝尔。

    而丹东对埃贝尔的看法持保留意见,但是他也没有支持罗伯斯庇尔。

    于是在政治势力的对比上,埃贝尔和马拉的联盟压过了罗伯斯庇尔的意见,罗伯斯庇尔的建议并没有得到多数人的支持。

    虽然他名义上拥有很大的权力,可是当这个权力需要有人去执行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负责执行的人拒绝执行罗伯斯庇尔的命令,罗伯斯庇尔以总统的身份强令也没有任何意义,更加让罗伯斯庇尔意识到赵学宁说的是对的。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双方的矛盾冲突还真的非常严重。

    罗伯斯庇尔认为马拉和埃贝尔等人不顾全局,马拉和埃贝尔等人则认为罗伯斯庇尔很幼稚很天真,甚至忘记了他之前被温和派所针对的事情。

    他们觉得罗伯斯庇尔当上总统之后就志得意满了,就觉得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就开始想着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顾全大家的利益了,明明是大家把他推上去的,他怎么能做出这样不符合大家利益的事情呢?

    他们感到很失望。

    最后埃贝尔甚至认为可能罗伯斯庇尔的本性就是这样的,他觉得他只要做好他的总统、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但是埃贝尔和马拉就不一样了,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

    万一罗伯斯庇尔昏招迭出,他们还得帮罗伯斯庇尔擦屁股。

    于是他们双方对各自的不满也逐渐累积起来,并且开始怀疑他们选择把罗伯斯庇尔推上总统大位,还把至关重要的权力交给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对此,在政府内部的实权派之中,只有圣茹斯特坚决支持罗伯斯庇尔,为他说话,与那些提出质疑的人激烈辩驳。

    因为圣茹斯特的军事背景和在阿尔萨斯前线的突出贡献,政府内部对这个年轻的部长的看法还是比较宽和的,于是针对罗伯斯庇尔的批判在这一时期稍微缓和了一些。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法兰西共和国中央政府从刚刚建立开始,就陷入了对权力和路线的争执之中。

    外患之下,共和国政府的内忧一点也不小。

    和巴黎城内复杂的政局比起来,巴黎城外的志愿兵团军营反而更加的简单。

    毕竟军队只需要训练执行任务,听命令就好,政客们要想的就太多了。

    他们为了利益,要勾心斗角,“夙兴夜寐”,睡得比鬼晚,起的比鸡早,看谁都像是敌人,哪像军营里的大头兵,吃了睡,睡了吃,多快活!

    还真别说,巴黎城内的政客们还真有不少人是这样认为的,他们都觉得当大头兵真的很轻松。

    但关键在于志愿兵团的士兵们自己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有一个魔鬼教官。

    这个会说法语的中国教官在训练他们的这段日子里所展露出来的手段和高要求,让所有志愿兵团的士兵们感到畏惧。

    这些因为革命的热情而踊跃参加志愿兵团的士兵们本以为他们进入军营之后所要面对的就是热血沸腾的战斗,就是捍卫共和国的荣誉,然而他们没料到迎接他们的第一道坎,是一个叫做赵长安的中国人给他们设置的。

    兰芳公司和共和国早期,训练军队和带领军队作战并不是分开的两个职责,率领军队的将领往往也需要练兵。

    当时赵学宁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本手册,让他们按照手册上的要求去训练合格的士兵。

    赵长安作为兰芳公司时期和共和国前期重要的将领,自然也掌握了练兵的方法,而且他的这个练兵方法虽然在如今的中华联邦已经过时了,但是在法国刚刚好。

    中华联邦的士兵们已经开始玩散兵战术,已经要朝着下一个阶段狂奔而去了,而欧洲还在进行着排队枪毙式的战争。

    他们的军队训练主打一个纪律训练,要求士兵们视死如归,顶着枪林弹雨也要维持军阵不被破坏,双方面对面进行枪弹和刺刀的交流。

    所以对于赵长安这个脱离一线战场已经很久的将领来说,训练这支志愿兵团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双方的颗粒度在这个层面上奇妙的对齐了。

    赵长安虽然脱离了现役,但是从骨子里,他还是一个沙场征战的将领。

    受限于身体因素,无法继续驰骋在战场上对他来说是个挺难接受的事情,虽然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的战场,但是既然有机会可以重温旧梦,他当然也很开心。

    所以训练这支军队对他来说,在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一种自我的救赎,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指挥军队、训练军队的快乐。

    于是他非常尽职尽责的训练起了这支军队。

    该说不说,这支军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长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