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珠睁开眼,有一瞬的晃神。

    西茴子从她手里拿回玉牌,见她晃神,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说这玉牌里面的剑式很难,她还要选吧,现在估计在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殊不知符珠晃神,只是在想,她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完成这么复杂的招式。

    算了,能坚持到哪里算哪里吧。

    青竹剑没有剑鞘,少女倏然出剑。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剑势软绵,莫名却从中看出一股凌厉,剑尖一挑,挥攉潇洒,忽往复收,乍徐还疾。

    玄真和西茴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震惊和不解。这剑术,既好又坏。

    好在其意皆在,坏在毫无剑势,太软绵绵了。哪里像凌厉的剑招,倒像是在舞剑了。

    不过少女竟然能看懂玉牌里面的剑式,还能依样画葫芦,舞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凡了。

    符珠停了手上动作,抬手擦汗,西茴子摸着袖中圆扣,正要递出,玄真拦住了他,缓慢摇头。

    似乎是觉得少女的剑术,不能入浮尘剑宗。

    符珠不知道两人暗中交流的想法,歇了口气,继续出剑,步踏九宫,严合气形。

    “她这是,还在继续展示玉牌中的剑式?”西茴子微微吃惊,也不急着和玄真辩解了,神情端正,观看少女出剑。

    玄真掀了掀眼皮子,眸子亦有讶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领悟到这里了。

    这样的话,倒也能入浮尘剑宗。

    要知道浮尘剑宗的许多弟子,都还没学会这里。

    老者斜眼瞥了眼身后的浮尘剑宗弟子,只觉得往日机灵得很的弟子,现在看来,个个木鸡。

    符珠的剑行少停多,每当西茴子准备送出圆扣,少女便又开始出剑。

    西茴子看着少女又停了下来,嘴角微微抽动,对着身后弟子吩咐道,“给她送一碗水去。”

    一个粉衣女弟子抢先接了这个任务,白碗盛清水,递给少女,“西茴子长老,让我端给你的。”

    符珠温声说了句:“谢谢。”

    佩剑的粉衣女子面露微笑,“不客气。”说着,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你真的很厉害,这里的剑式,我们都还不会呢!”

    符珠扬起浅笑,递回空碗。粉衣女子有些恋恋不舍的退离浮台。

    水是掺了灵泉水的,符珠喝下后,便感觉先前疲劳一扫而空,体内轻盈无比,她想,她应该能不停滞的把剩下的剑招出完了。

    刘月蔷从符珠上台后,就一直很紧张,见她舞剑,舞了这么久还不下来,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

    “怎么我看别的孩子上去,一会儿就下来了,珠珠去这么久……”

    叶铁意替妻子捏着肩,宽慰她道:“仙师不是没说什么嘛,那就是珠珠的剑使得没问题。”

    “而且你看啊,别人一会儿就下来了,我们珠珠去那么久,说明什么?”

    刘月蔷一脸疑惑,“说明什么?”

    叶铁意咧嘴道:“说明我们珠珠比旁人都聪明,别人才学会一点,她学了这么多。”

    刘月蔷神色微松,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

    符珠握着剑,剑随身走,努力让身法步形贴合,端庄势整,吸纳吐气,终于在日落时分,舞完完整剑式。

    夕照的光照在少女身上,黎白衣裙染了霞色,她眉梢轻扬,心情轻松,缓慢走到西茴子面前,摊出手。

    西茴子被她的动作整得吹胡子瞪眼的,还是拿出圆扣,放到了少女掌心。

    他略一抬眉,不由多看了少女两眼,语气调侃,“你倒是自信。”

    符珠清音柔净,回道:“当然了。”她低着头,把圆扣塞到腰间。

    玄真看着少女说道:“三日后,到浮月台集合,去浮尘剑宗。”

    符珠“嗯”了一声,跳下月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直咕噜咕噜的叫着。

    她一只手拿剑,一只手揉着肚子,看得刘月蔷和叶铁意心下大惊,“珠珠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符珠小脸略有尴尬,幽幽道:“饿了。”

    刘月蔷转忧为笑,“我们这就去吃饭。”

    叶铁意说道:“我知道镇上新开了家馆子,味道不错,人也不多,我们早点过去。”

    符珠乖巧的点头。

    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吃饭。

    舞了那么久的剑,肚子里早就空空的了。

    在幻海浮尘里面几天,符珠吃了人生中最多的饭,起先内心还会有负担,一旦破戒后,就满不在意了。

    ……

    问剑塔内某一角,黑衣小姑娘数了遍剩下的脆枣,又数了数枣核,捧着脸叹气。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符珠?”

    有一道很年轻的声音响起,“等她出了幻海浮尘,你们就能再次相逢了。”

    三青扬起头,“为什么我没有跟着符珠去幻海浮尘呢?”

    那道声音略微停顿,“幻海浮尘是剑修砥砺剑心的地方。”

    “你没有剑心,当然进不去。”

    “而且就算你进去了,和她去的幻海浮尘也不是同一个。”

    三青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幻海浮尘,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符珠,幸好还有这个藏头露尾的人陪着自己说话,不至于那么无聊。

    “你真的不可以现身吗?”小姑娘又揪着这个问题问。

    年轻的声音耐心道:“我早已身死,故而不能现身见你。”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三青眨巴两下眼睛,“那你生前一定很厉害吧!”

    “身死道不消,一般人可做不到。”

    那道声音谦逊道:“尚可。”

    不过人间无敌罢了。

    三青絮叨问:“你在问剑塔,待了很久吗?”

    头顶轻飘飘落下声音,“自问剑塔建立起来,我便在这里了。”

    三青圆眼一惊,“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待在塔里多无聊啊,到处都是妖兽和危险。”

    那道声音说:“我亦行走世间。”

    三青蹙起眉头,觉得他的话实在悖论,从问剑塔建立起来,就待在塔里了,又如何行走世间呢?

    “既然你从问剑塔建立起来,就在此处了,那你知道问剑塔建立多少年了吗?”

    “谁建造了问剑塔?”

    三青忽地想起来符珠问过自己的问题。

    她现在弄清楚了,等再见到符珠,就可以回答她了。

    “距今一千三百八十六年。”

    精确得好像每一天都数过。

    三青圆眼略有狐疑,还是信了,她继续追问,“那谁建造了问剑塔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