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心五的徒弟中在京的便以周围为首,排行老四,做事谨慎也懂得世故,董心五满意地点点头:“没将王家小姐的事说出去吧?”

    周围摇摇头:“我只说了他夜入王府漏了行藏,王小姐一段略去并未提及。”

    董心五道:“王小姐待字闺中,若是传出去可能会毁人清誉,不提也罢。”

    周围道:“我已嘱咐手下弟兄保密,都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师傅放心吧,”主动转移话题道:“虽然已经知会到各坊,但若是唐海秋有自己的渠道就医,或者逃出城去,咱们一样无法找到他。”

    董心五道:“我昨晚想了想,有个大致的想法,等方伟到了咱爷仨商量商量......”

    话音未落,一名捕快走进值房:“董捕头,程大人有请。”这人是程介的随从,董心五将手中的汤碗放下随着去了。

    程介看来也是从外面刚回来,看见董心五进来,随意道:“坐。”随后站在门侧的水盆前洗了把脸,随从伺候他将脸擦干,程介挽挽袖子则坐在董心五面前:“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董心五摇了摇头,程介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今日一早万知府便把我叫了去,问我原本策划得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何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以致多名捕快受伤?”

    董心五脸色一僵:“李征出手了?”

    程介点点头:“不出手那才叫奇怪,行动出了那么大纰漏,岂是说两句话就能掩盖得了的。李征因为你举报其贪腐渎职一事早已对你怀恨在心,如今只不过是见缝下蛆罢了。”

    董心五忍着怒气:“这两件事性质不同,李征放任手下收受贿赂草菅人命,造成受害家庭两死两伤的悲剧。若不制止只怕会酿成更大的灾祸,到那时顺天府衙的公道何在,威信何在?”

    程介也随之提高了声音:“所以你那时检举我并没有阻拦,事后也处处回护才叫你平安渡过。但秃尾巴山剿匪过程中多名快班弟兄于京郊野山上受伤也是事实,实话说给你听,万知府如今要追究责任,嘱我三日内将剿匪经过呈报上去,这便是要我交人了。”

    董心五嘿了一声,气得浑身打哆嗦,程介缓和了语气:“既然要有所牺牲,我的意思还是保方伟弃谷雨。我会写明皆是谷雨办事不牢在客栈中露了行藏,才被群匪识破身份寻到机会发动偷袭,打乱原有计划,埋伏的捕快应对不及时,才导致最终的意外。”

    他连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董心五同意。董心五的脸色铁青:“谷雨好歹叫我一声师傅,我就这样害人家?”

    程介见他言辞松动,不像昨日那般刚硬,不由暗中松口气:“有消息说李征贪墨的大半银子都流入了万知府的后院,这事我不知真假,但前后两件事李万两人皆同进同退,也能说明一些问题。既然他铁了心要寻你的麻烦,最好的应对不是迎头抵抗,而是首先保存实力然后再迂回回击。”

    他不提自己,也不知方才堂上他是唇枪舌剑为己据理力争,还是屈于淫威对府尹大人满口附和。

    董心五低下头,眼神中出现了剧烈的挣扎,程介正要再劝,忽然门口传来方伟的声音:“师傅,您在吗?”

    董心五霍地站起,他搓了搓手:“程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一言便可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我得仔细想想,给我些时间。”说完不待程介答应,三步并作两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石阶下方伟恭敬地站着,董心五走近:“怎么了?”

    石伟脸上写满兴奋道:“四哥那里有消息了。”四哥即是周围。

    董心五没动地方,上下打量着石伟:“听到什么了?”

    石伟茫然地摇了摇头,董心五摆摆手:“走吧。”身后石伟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他看着董心五远去的背影偷偷叹了一口气,然后迅速跟上。程介站在门口,他看着两人的背影转过院门消失,在思索。

    王府西跨院,小红远远地和谷雨打了个招呼,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紧接着传来小红的一声惊呼。谷雨猛地从地上窜起,和月亮门口值守的两名护院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两名护院早上与顾力夫等人换了班,如今是两个生面孔。

    谷雨手拖铁尺向二楼跑去,两名护院这才醒觉,手忙脚乱地跟在谷雨身后跑向二楼。

    “怎么了?”谷雨一个箭步冲到房中,只见小红背对着他呆若木鸡,他的目光越过小红的肩头,只见内室中王诗涵的榻前一片狼藉,花瓶的碎屑四散分布在地上。

    谷雨眼前一黑,绕过小红走到榻前,他的目光在碎片上扫视,没有血迹。内室中的橱柜完好,看不出打斗痕迹。而王诗涵却已不在房内,她失踪了!

    谷雨勉强沉住气,上前一步伸手向床头摸去,小红皱起眉头:“你干什么?!”伸手抓住谷雨的衣袖。

    两名护院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到小红与谷雨发生争执,一时不知该帮哪边。谷雨一把甩脱她的纠缠,手掌平伸径直摸向被褥之下,凉的?谷雨的脑子在飞速运转,自己一直守在门前,歹徒从正门接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况且还要将人运出,那更是不可能。近一个时辰之中仅有小红出现过一次,她来给王诗涵送早点与郎中煎好的药。

    那也就是说王诗涵在吃完药之后,要么就是没有再上床休憩,要么就是歹徒将她带走有一段时间了。而王诗涵伤病在身,平白不会无事在房中瞎溜达,所以谷雨更倾向于后者,他的眼光慢慢看向后窗,难道对方是从这里进来的?

    目光在窗台上往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忽然他的眼睛定住,伸手在窗闩上摩挲,楠木材质闩身竹节工,有刀印!

    他将窗户推开,只见窗外是一片竹林。再远一些便是围墙,越过围墙便是街道。而窗下的几根竹子已伏在地上,枝干似有损伤。谷雨的眼前勾勒出歹徒的行动轨迹,首先借助竹林跃上二楼,以刀尖将窗闩拨开,推窗而入控制住王诗涵,再通过某种手段将人从窗口送出,越过围墙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