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缓了口气,从墙边直起腰来,董心五拍了拍他的肩:“有没有受伤?”

    谷雨摇了摇头:“没事。”将赵银环提将起来,只见他胸前胳膊上鲜血淋漓,低垂着头委顿在地,两名捕快上前将其反绑了。

    那边厢秦广胜与胡佳打了几个回合,胡佳武技远胜于他,但是秦广胜出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每一招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胡佳先自生了怯意,又见自己的人马被撂翻了好几个,而越来越多的官差正向此处聚集,他眼珠转了转,忽地抽刀便走,几个起纵之间已跑到队伍的最前方。

    秦广胜衔尾追来,谷雨见他神色生怕会出纰漏,连忙跟在他身后跑了下去,跑到十字大街街口,四周没了火把,光线登时暗了下来。眼看便要转过街角,原本在前方狂奔的胡佳忽地转过身,一招举火烧天,长刀自秦广胜的胸腹间横划而过。

    秦广胜没料到他使诈,避之已是不及,身后的谷雨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惊叫道:“小心!”但是毕竟隔了些距离,来不及回救。

    忽然街角中窜出一个黑衣人,犹如一只振翅雄鹰落到胡佳身前,迅捷无伦地踢中胡佳的手腕,同时一把抓住秦广胜的肩膀用力后扯,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两人毫无还手之力,胡佳手中的钢刀拿捏不住,钢刀脱手而出,而秦广胜的身子向后飞出重重地撞在谷雨的身上。

    那黑衣人不待官差反应过来,伸手揪住胡佳的后脖领子:“走!”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秦广胜犹自不服,刚一稳住身型便要再追上去,谷雨拉住他的胳膊:“别追了!”

    秦广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谷雨提醒道:“对方有备而来,小心中了埋伏。”秦广胜甩脱他的纠缠,恶狠狠地看向两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庞,眼泪顺指缝流了出来,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筛动。

    “师傅!”不远处小彤从先前埋伏的院中飞奔而出,身后跟着程介。谷雨预见到今晚势必有一场混战,小彤先天力量不足,恐怕会在大规模的对抗中吃亏,因此寻了个借口,以保护程介为名将她留了下来。

    小彤跑到近处,见秦广胜这番神态,不禁关切道:“广胜怎么了?”

    谷雨叹了口气:“照顾好他。”转身走回了战场。

    此时战局已接近尾声,零零散散的抵抗转眼间也被官差迅速弹压,此次官差有心算无心,以极低的代价换取了这场伏击的胜利。尽管有人受伤,但并无性命之虞。喜得程介眉开眼笑,跟在谷雨身后,不迭口地称赞:“小谷,有你的,两拨贼全教咱们抓了。”

    谷雨淡淡地道:“口袋扎得不严,还是有人逃了出去。”

    程介倒并不介意:“既然抓到了对方的人,便可以顺藤摸瓜徐徐图之,不要求全责备,今晚的战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谷雨在赵银环面前停了下来,如今的赵书生早已没了白日的文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江湖气,只是他衣襟鲜血淋漓神情委顿,教谷雨很难想象此人的江湖风采:“银环,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银环抬起头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败军之将不说也罢,既然落到尔等手中,悉听尊便。”

    谷雨皱了皱眉,周围在赵银环的背后推了一把:“被抓到还这般狂妄,小子,咱们回衙门好生聊聊。”

    董心五一声令下,官差押解着贼人向坊门口走去。钱钊生抱着钱佳福站在石阶上,那孩子已经苏醒了过来,静静地趴在父亲怀中,眼神因为方才的惊吓而有些畏缩。钱钊生见官差离去,忙小跑着从石阶上下来凑到董心五身后:“董捕头,听说跑了几个贼?”

    董心五一愣:“对,今夜贼人众多,场面混乱,捕快无法兼顾,是以有几人趁乱逃脱。”

    钱钊生眼珠转了转:“不知这几个贼会不会对钱府怀恨在心,寻机报复,”他小心地观察着董心五的表情:“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钱府上下这么多口人,根本防不胜防——不知官府可否拨两名官爷到小的府上?”

    董心五没想到他竟然打起了官差的主意,有些好笑:“钱员外府上不是有护院吗?”

    “嗨,那些护院平日里自吹自擂身手如此了得,会过多少江湖好汉,真到动手的时候没有一个敢上前的,”钱钊生有些着急:“今晚亲眼得见,小的才知道江湖厮杀这般凶险,各位官爷身手敏捷武艺高强,震慑得牛鬼蛇神不敢擅动,我有心邀请两位官爷在府中坐镇,当然,少不得各位爷的好处......”

    董心五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截口道:“钱员外放心,江湖人行事自有一套规矩,他既然在贵府露了底,被官府瓮中捉鳖,只能怪自个儿学艺不精,只要你保持低调,他们是决计不会再回来滋事的。”

    钱钊生还要再说,董心五拱拱手:“天色不早,钱员外大门锁紧,早些歇息。”领着余下众人疾步离去。

    钱钊生望着重新陷入黑暗的大街,心中忽地产生一阵莫名的恐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石阶,荣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父亲,佳福给我抱着吧?”

    钱钊生的豆豆眼在荣惜的脸上转了几圈,荣惜恍若未觉,教他的父亲看不出任何破绽,片刻后钱钊生将佳福紧了紧:“你也累了,回去吧。”

    荣惜脸色一僵,目送着父亲向院门内走去,他悄悄眯起了眼睛,稚嫩的脸上杀机乍现。

    漆黑的夜色中,一勺油胡佳被那高大的黑衣人拎着跑出几条街,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哼了一声:“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

    这人一开口胡佳便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吓得浑身一激灵,神色变得慌张无比。黑衣人松开手,胡佳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人身后在城中兜兜转转,避开一队又一队巡夜的兵丁,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在一座客栈前停了下来,他凑到门前将门轻轻推开,胡佳硬着头皮跟了进去。黑衣人似乎对店内陈列非常熟悉,轻手轻脚地绕过柜台及桌椅,推开门走向了后堂。

    临近后门的一间房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喽啰将两人迎了进去,随后房中油灯亮起,那人解了蒙面黑纱,目光炯炯地看向胡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