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岩领着两人挤入人群,见地上倒着两人,谷雨则站在场中,他不禁一愣,拱手道:“小谷捕头,你怎么在此?”

    “梁大哥,”对方资历比自己长得多,又是梁小彤的兄长,谷雨忙还礼道:“我恰好在左近,见两人厮打便出手制止。”

    梁岩笑道:“我接到店内小二报案便火速赶来,没想到倒被你抢了先,”吩咐手下:“将两人拘回府衙。”

    谷雨道:“我与你一道回去。”

    有两位身穿公服的官差开道,回府的路自然通畅无阻,尤其是看到被反缚双手的案犯,人群自动将道路让了出来。梁岩悄悄观察着谷雨:“小谷捕头,小彤那丫头大小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该骂便骂该打便打。”

    谷雨一愣:“小彤办事精细,人又踏实,府中上下对她评价甚佳,”想起昨日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我有时言语无状,唐突了令妹,实在抱歉,二位千万别放在心上。”

    梁岩悄悄松了口气:“您是董捕头的关门徒弟,能让小彤跟着您,是她修来的福气。只是她毕竟是女孩子,拳脚功夫比之男子终究差了些,还望小谷捕头多多照拂。”

    言语之间,尽是对小彤的关切,谷雨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两人边聊边走,府衙转眼便到,两人自角门进入转而向西,路过包公祠及狱神庙,再往后便是顺天府的监狱,狱门前戒备森严,六七名狱卒手持钢刀把守,两名捕快押着酒馆闹事的两名案犯走到牢头面前:“老范,给你带来两人。”

    牢头叫范东亮,年约五十,殷勤地与捕快打过招呼,后者补充道:“两人酒后打架闹事。”

    范东亮见案犯垂头丧气,喝道:“叫什么?”

    “陈五。”

    “赵六。”

    范东亮快速地记录,将两人身份摸排了一遍,挥手唤过狱卒搜身,将两人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甚至连后门也不放过,这才将两人押了进去。范东亮望着两人的背影:“娘的,今天真个奇怪。”

    梁岩疑道:“怎的了?”

    范东亮回过神:“今日自晌午后开始便不停有人入狱,斗殴者、盗窃者、行骗者,所犯均非罪大恶极,被捕入狱的一波接着一波,好似约好了一般,我手下的这些崽子们忙得焦头烂额,午饭都没吃全乎。”

    “是吗?”梁岩道:“兴许是天气转暖,人也都躁动起来。”

    谷雨站在梁岩身后,不动声色地听着。

    范东亮苦笑道:“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换个角度想,这些不法分子被捕入狱,街面上至少能更清净安全。”

    梁岩道:“是这个理儿。”拱了拱手,领着人去了,迎面走来一队捕快,领头的正是高强,身后的捕快押着一人匆匆走来,看见谷雨不禁一愣,嘴角似笑非笑:“这不是谷捕头吗?”

    谷雨点了点头没说话,高强回身将那名人犯拉到近前:“人犯一名,光天化日之下无故打人,太嚣张了。”

    范东亮抓起笔:“叫什么名字?”

    徐开龙的表情慌张中夹杂着恐惧:“白增寿。”

    “为什么打人?”

    “那人踩了我一脚,不仅不道歉,反而辱骂于我,我气不过,便稍稍教训了他一番。”

    高强截口道:“放屁,都给人脑袋开了瓢,你管这叫'稍稍'?”

    徐开龙不吭声了。

    范东亮吩咐手下狱卒:“将人押进去。”

    谷雨上下打量着他,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徐开龙抬头看了他一眼。谷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见高强离去,他与范东亮打了声招呼,便进入了监狱。

    狱中无窗户,仅开有窄小的气窗,室内昏暗,几盏火把挂在墙侧发出幽幽的光,鼻端传来刺鼻的气味。一排排的囚笼中人头攒动,顺天府衙针对轻微罪行的案犯采取集中看押的方式,一间囚笼中平常大概能关押二十余名囚犯,但正如范东亮所说,犯人激增,每间囚笼中的人数明显增多了不少。而像赵银环这样的角色则享受特殊待遇。

    谷雨面前的这间囚笼中仅关押着一人,四盏火把分置四个角落,中央是个简陋的案子,周围坐在案前,冷冷地注视着墙侧被绑在木桩上的赵银环。吴海潮见谷雨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转身向角落中的炭盆走去。那炭盆被烧得通红,盆中插着数根铁钎子,他套上一双特制的手套,看向周围。

    周围则盯着低垂头颅的赵银环,前两日温文尔雅的书院学生如今已被扒得赤身裸体,身上鲜血淋漓,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谷雨走到他面前:“银环兄,还是不招吗?”

    赵银环听到他的声音,将头缓缓抬起,阴鸷的目光透过散发的缝隙看向谷雨,缓缓开口:“你是官,我是匪,有什么好说的。”声音喑哑,再也没有往昔的风采。

    不知怎得看到赵银环此刻的狼狈,谷雨心中也不如何舒服,赵银环给他的印象阳光热情,若不是有另一层身份,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周围冷笑道:“既然是匪,就要有做匪的觉悟。落到官府手中,下场你可清楚?”

    赵银环哼了一声,不作回应。周围逼问道:“你们行动分工明确,配合娴熟,手法专业,这可不是寻常土贼就能达到的水平,京城之中有这般能力的帮会屈指可数,即便你现在不说,官府也会查到的,倒不如少受些罪,告诉我尔等究竟是什么人?”

    赵银环冷笑道:“鹰爪子,想知道爷爷的身份,下跪求我啊。”

    周围并不着恼:“人是苦虫不打不成,海潮,上手段!”

    吴海潮答应一声,伸手从炭盆中抽出一支被烧得通红的钎条,缓缓走向赵银环。蒸腾的热气让赵银环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但是他手脚均被绑得结实,又能逃到哪里,眼中露出恐惧的神情,吴海潮咬着牙将钎条前伸,在接触到赵银环的胸口时,嗤一声青烟生腾,深至骨髓的疼痛教赵银环剧烈挣扎,身后的木桩被扯得哗啦啦作响,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叫出声,惨叫声在牢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