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殿。

    和其余几殿风格不同,此处通体玄色,庄严肃穆。

    殿中森然压抑,像是一只伏着的巨大怪兽,将每一个进去的人吞噬。

    执法殿对内掌宗门弟子一切不法事,对外禁黑山修士逾矩行为。

    殿中设六队巡查,均由筑基长老领队,挑选成员都是战力出众之辈。

    青枫门五殿之中,执法殿权柄最重,也最受人敬畏。

    宗门掌门之位,基本都是执法殿出身。

    直到这届,才有卫道横空出世,打破这个惯例,在掌门之争中胜出,坐上了青枫门掌门位置。

    边殿高台上,三名筑基修士望着身前水镜,里边呈现出百级台阶,两名宗门弟子正束手立于最下方。

    “殿主,此等小事何须你亲自跑一趟,交给我们就可以了。问心路极少黜落弟子,就走一个过场而已。”

    马铭跟在一名老人身后,微微弯着身子。

    老人身材高大,浓眉阔目,面相十分严厉,哪怕带着笑意都有给人淡淡的威压。

    “真传弟子关系宗门未来,我早就在长老会上提过建议,根据问心路上走出的步数划分今后的资源分配,可惜被掌门否了。”

    执法殿殿主梁羽,筑基后期修为,结丹老祖杨真人再传弟子。

    当年青枫门掌门竞选时,梁羽是最热门人选,呼声极高。

    但最后关头,甚少发言关心庶务的葛老祖突然属意卫道,杨老祖又不置可否。

    原本在长老会中占尽优势的梁羽,就这样输给了比自己资历浅上许多的卫道。

    但论权势,他依旧是宗门内最顶尖数人。

    只是近年随着杨老祖寿元无多,掌门卫道威严日增月盛,他们这一系人马都有了风雨飘零之感。

    马铭面露囧色,他当初在问心路走出二十余步,这关表现算不得出色。

    另一位老者立马接上话:“师兄远见,岂是他人能比。若坐在那位置上的是师兄,宗门发展定更为兴旺……”

    “休得再提这话!卫道操持宗门,这些年成绩有目共睹,这点上我不如他。”

    梁羽掌管执法数十载,此时板起面孔,不怒自威。

    “张师弟,我劝过你好多次了,将格局打开些。执着于些许权势,争来抢去,对你修为又有何益?”

    只是看到张师弟一头白发,身上衰老气息明显,比自己小了没几岁才筑基初期的修为,梁羽不忍多说,往水镜中一点。

    “试炼第二关,开始吧。”

    水镜中百级台阶同时生辉,顶上有星辰罩下,形成了一片封闭空间。

    中品法宝,问心天梯。

    “白师弟,我先行一步,你慢慢研究!”

    熊百山朝着白子辰挤眉弄眼,张狂的笑了两声,迈开大腿就登上了第一级台阶。

    白子辰打听过,问心天梯是执法殿历代传承下来的一件法宝,可照见心灵身处,澄净灵台,通过修士在天梯上迈出的台阶来判定心性。

    只要走出十步,这第二关就算过了。

    自有真传试炼以来,被问心天梯淘汰的弟子寥寥无几。

    白子辰自认向道之心不弱于人,见熊百山已经一步一步走出了七八阶的样子,坚定的跨出了第一步。

    一股重力压在了肩头,双腿好似灌铅一样沉重,每跨出一步身体当中就传出一种疲倦乏力的感觉,走出几阶之后甚至有了肌肉撕裂的痛楚。

    只有停在原地才能缓解痛楚,跨出一阶,生不如死。

    白子辰紧咬牙关,额头汗珠流淌,原来一上来是肉身的考验。

    连这等表层痛楚都无法忍受,也就没了在问心天阶上继续攀登的必要。

    再往上跨出一阶,各种琳琅美食,豪宅宫苑,美姬奴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呈现,他成了一国王子,生来就地位尊崇,过着鲜衣怒马,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

    想要什么奇珍异宝,异域美人,第二天就会有人送至寝宫。

    “些许外物,哪能同长生相争,太小瞧人了罢。”

    白子辰冷眼旁观,就同过客一般,周边景象就如玻璃破碎,消散成碎片,又往上跨出数步。

    场景一变,又有凡俗亲眷,族中好友,纷纷上来拉扯着双手,请他回家一聚。

    那白灵着了半透纱裙,脸颊如明珠生晕,一泓清泉似的眼眸间春意荡漾,更添几分艳色,口中呢喃着辰弟,朝他招手。

    白子辰视若无睹,只在经过大伯白久安身旁时脚步一顿,长叹一声。

    再睁眼,自己已经到了三十级上。

    原本先一步出发的熊百山此刻反而落后一步,在二十七级的天阶上神色变幻,踟蹰不前。

    白子辰抬头望了眼,离问心天阶顶端还有七十级,最后几级好像已经融入了星光当中,遥不可及。

    “试炼已经过了,看看自己能走到几级吧……听说近百年的最高记录,是掌门卫道走出的五十五级天阶。”

    收拾了心情,站在了三十一级上。

    天旋地转,数十年过去,白子辰已经六十有余。

    因为在宗门开荒战争中受了重伤,他足足用了十多年调养伤势,根基受损,又花费数倍时间才炼气大圆满。

    四十岁时,凑齐贡献换了筑基丹冲击筑基,在肉身一关就败下阵来,原来体内还藏着一道暗伤,关键时刻爆发出来直接在第一关就止步了。

    修为连退两境,变回炼气八层。

    但他并不气馁,苦修十载,再次炼气圆满,这回只有一样筑基灵物辅助,但因为法力不足,丹毒未清,再次功亏一篑。

    这回筑基失败的反噬更重,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从密室出来后,一头银发,皮肤褶皱,瞬间老了二十岁的样子,修为只剩了炼气六层。

    这次重修,足足用了十五年,在六十五岁的年纪,白子辰第三次站到了炼气大圆满的境界。

    “白师兄,算了吧,你这個年纪还怎么可能筑基,一旦失败就直接身死道消啊!”

    “是啊,白师兄,不如向宗门请辞,回家族中娶上几房妻妾繁衍后人吧。以你炼气圆满修为,还有几十年好日子可以过。”

    六十五岁高龄,两次筑基失败,气血亏空、法力衰退……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再次强行筑基,只有死路一条。

    “大道路上,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白子辰拒绝了好意劝说的师兄弟,在没有筑基丹和筑基灵物的情况下走进密室,闭了死关。

    一个月后,冲天灵气旋涡形成,一名筑基修士从密室中缓缓走出。

    白子辰睁开双眼,有精芒在其中流转,在渡过了虚拟的数十年后,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五十级天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