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恩惠,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恩惠越大,代价越高,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所以早在青舍求救时起,便已经做好了报答准备。谁知道到头来,对方交给自己的竟然是一句如此“无礼”的请求。

    既然听说织父王要对自己解释,青舍只能暂时侧耳倾听起来……

    “其余各殿都是能者居上,殿主之位明里暗里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唯独这吏殿涉及复杂,才能让我这一个老顽固支撑到今天!但是近些年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已经再也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便想着要将殿主之位交托给你!”

    “哦……原来前辈是想转让殿主……”青舍正在心里琢磨,然后忽然汗毛倒竖,急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主大人,您若是怪我,只管降下责罚便好,可不要开这种玩笑!”

    “谁和你说我在开玩笑?”织父王眉头一拧,“我可是认真的!”

    青舍惊得面色发白,连连摆手:“织父王前辈,这地府当中的能力强者比比皆是,怕是随便挑出一个,都能比我这一个新来的强上许多……还请织父王三思!”

    织父王点了点头:“你说得倒也不错……虽说你经过了阿鼻地狱一行,日后实力必当突飞猛进!但是单凭你的自身实力,却也只能在中上游徘徊,距离那顶尖还差一样东西!”

    青舍不解:“东西?不知织父王指的是……”

    织父王又是摇头,依旧没有作答,只是淡淡一句“时机未到”,便继续开口:“之前被我看重的那几位不是有勇无谋、就是有心无力,完全没有办法担此重任!再者说来,他们的实力再强,但碍于规则限制终会达到限制再无成长空间,唯独早有预料将那新来魂魄教导起来,才会打破此种桎梏!”

    “挑来选去,这些新来魂魄性格或者软弱,或者偏执,又或者……”说到此处,织父王不经意间瞥了青舍一眼,然后继续道:“总之,无论是旧魂还是新魄,它们皆不能达到我的心中要求来将吏殿运转!所以将吏殿交在这些人手里,我不放心……”

    “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赵长生,又被他出了一个主意!就是挑选一位生人来替代我的位置!”

    “师父说的……是我?”青舍有些错愕,原来赵长生早有打算。

    “不错!”织父王微微点头,“不过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先不说将寿元未尽的生人送往地府不合规则,单凭你的实力我就完全看不上!”

    织父王倒是心直口快,听得青舍面色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后者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什么话都能虚心接受,只是暗暗点头一笑而过。

    “只是当时我见赵长生满腔热忱,不好折了他的面子,便随便应付了下来,准备日后再想办法。却没想到你的进步神速,到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要求!所以能在这个时间将殿主之位交托给你,我也放心!”

    听到织父王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而且态度坚决,青舍也是十分无语。毕竟他才刚刚来到地府,连酆都大门都没进去,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担此重任,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小子!这吏殿殿主虽然不是什么清闲位置,却好歹也是一方之主!落在别人身上怕是都要笑掉了牙,怎么偏偏让你如此为难?”织父王见到青舍还在面色纠结,也是没好气道。

    青舍咧了咧嘴:“我对地府情况一概不知,还不是怕辱没了前辈您的名声……所以……”

    “这个好说!”织父王插嘴道:“成就往往与出身来历无关,往往取决于起点高度,你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而且就算是你做错了事情,也会有人不请自来,帮你圆满说辞!”

    其中道理不可言传,青舍虽然想要辩驳却是有些无力,毕竟他被送来地府的初衷就是为了取代吏殿殿主之位,只是后者的让位之举如此痛快反倒让他有些接受不能。

    “事不宜迟!你的所有顾虑,就让我来帮忙化解!”说着,只见织父王两指一捻,便凭空取出了一根金色细线,然后对着青舍道:“精神集中,不要胡思乱想!”

    青舍才刚刚屏息凝神,就见织父王两指一探,竟将那细线刺入了自己额头!然后,随着额上的细线亮起,青舍只感觉头脑当中有无数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现出来。

    “这些东西本就属于吏殿,现在我将他传授与你,希望能帮得到你……”

    青舍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感觉眼前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终于在感觉脑子就要被撑成两半的时候,织父王总算是收回了动作……

    “咱们都找了三天三夜了,这混账东西会不会已经跑了?”

    “是啊,这些天咱们还牺牲了不少弟兄,我总觉得那混账家伙应该是还有帮手……”

    “行了行了,有闲工夫在这胡言乱语,倒不如把力气用在正地方!”就在一群吏殿之人七嘴八舌之时,却听到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它们对面响起。

    人群散去,只见一道奇怪的身影出现在了它们面前,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这人的胸口有着一个硕大的窟窿,分明就是之前被青舍一道太阴之气洞穿,已经魂飞魄散的那个家伙。

    “大哥!”“大哥!您没事?”

    “放屁!老子能有什么事?除了被你们吵得心烦!”这人揉了揉脑袋,“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继续找啊!”

    “哦……”一群吏殿之人不敢违抗命令,可是他们向左看去左边已经找过,向右看去右边也有人正在回来。一时间也是不知该要去往何方。

    “一群废物……”这大哥正想要教训几句什么,却忽然眉头一挑,将这群家伙招到了身前,“看你们好似无头苍蝇一般,继续下去只能白白浪费时间,不如随我前往……前往那边看看,应该会有所收获!”

    说着,这人便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向着身后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一路没有走出多远,就见到两道身影鏖战正酣。

    “大哥!快看,好像是那个混账家伙!”

    这大哥定睛一看,然后回头就是一耳光抽在了这人脸上:“放屁!你给我看清楚了,那人是谁?”

    这人一脸委屈:“大哥,我知道对面那位是殿主大人,可我明明说的是另外那个家伙啊……”

    “是吗?”这位大哥拉了拉衣服,稍稍掩了掩有些漏风的胸口,尴尬笑笑。

    “什么?那混账东西找上了殿主大人?”旁边有手下惊呼一声,就要上前。

    “站住!你去干什么?”这大哥急忙喝住了此人。

    “大哥,我去帮忙啊!”手下解释道。

    “帮忙?笑话!”这人冷笑一声,“你觉得这自不量力的家伙还能是殿主大人的对手?”

    “……”手下闻言想想也是,只能暂时退了回来。

    眼前的打斗双方虽然都是赤手空拳,但看那架势却丝毫不弱刀枪相迎。只见那吏殿殿主织父王手中金丝乱舞,挥袂生风猎猎作响。那戴着白纸面具的家伙掌心贴着两转银轮,辉光迸射铿锵有声。

    这金银两色正中的二位貌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倒让一群围观者一阵晕头转向、目眩神迷。

    “啊!”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紧接着这声惊呼便入石击湖面,惊起了道道涟漪,一声声惊呼连环不绝。

    “殿主大人……殿主大人……”

    “殿主大人!不要啊!”

    循着视线看去,只见吏殿殿主织父王竟在那青舍的一轮银芒之下断成两截,暴毙当场!

    “可恶!混账东西!我和你拼了!”

    “杀啊!为殿主大人报仇!”

    “为殿主大人报仇雪恨!为殿主大人报仇雪恨!”那一群吏殿之人已经看红了眼,就要杀将上前!

    之前要上前劝阻那人看到这般景象,回头一指那“胸怀空谷”之人,咬牙切齿道:“都怪你之前不让我上前阻拦!你不配做我们大哥!”

    “我不拦你,难道还能让你过去送死不成?”大哥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道:“连殿主大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中,你觉得你可能是他的对手?”

    “队长大人……眼下还有要事处理,你我的账还不算完!”这人又是咬牙切齿一句改了称呼,然后招呼起身旁人来:“各位!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为殿主大人报仇!”

    此人话语落下,便是一呼百应,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哈哈哈……我怎么说也是救了你一命,你非但不懂感激,反而要出言顶撞于我?”这队长不怒反笑,起身拦在了众人面前。

    “队长大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阻拦我?”这手下目光闪烁,挥了挥手,“各位不要管我!都给我上!”

    “我看谁敢上前一步?”这队长一改之前的虚弱面色,将腰间大刀一竖,立在了地上,然后冷眼看向了这名手下。

    “你……你要干什么?”这手下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忽然有些心虚。

    “我要干什么你应该清楚?”队长拖动大刀来到这人面前,“在我面前带头造反,你还真是好大狗胆!”

    “可恶!”手下面色一沉,“我都是为了吏殿!”

    “好!”队长将长刀先前一扔,“那我就给你这个表现机会!”

    这手下接过大刀,深吸口气:“队长!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