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上海县城。

    赐飞鱼服、领御用监少监衔、捐输赈济统筹局会办兼坐领东南办事处杨金水,一身襕衫,头戴网巾,站在县城东门城楼上。

    身边跟着上海县知县李三江,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总掌柜张景元,杨德治,王飞麟,统筹局东南办骨干人员,其它关系密切的商号东家掌柜,大约二十余人。

    举目看去,吴淞江和黄浦江在前面不远处汇集,岸边码头上停满了船只,桅杆如林,无数的挑夫如蚂蚁一般,在上下货物。

    杨金水感叹道:“这可是块风水宝地啊。”

    “杨公公说的是。前宋年间,上海设有上海务,专事征收酒税。当时这里有上海浦和下海浦,司税务设在上海浦,才得名上海务。

    松江大行棉布,这里成了贩卖转运中心,渐渐由上海务变成上海镇,前元至正年间,上海镇从华亭县析出,成立了上海县。”

    “三江学识渊博,典故信手拈来。”杨金水哈哈大笑。

    李三江是自己人,是统筹处培养出来的“老人”,而且是难得的举人出身。

    为了上海大开发,特意把他安排到上海县为知县。

    杨金水转头看着众人,又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世子点名把统筹局东南办以及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的总号迁到上海县来吗?”

    众人对视一眼。

    兴瑞祥总掌柜张景元开口道:“杨公公,因为上海县地处松江府,这里是大明棉布产出最多的地方。又背靠苏州、湖州、嘉兴和杭州,丝绸出产丰盛。”

    联盛祥商号掌柜理王飞麟说道:“杨公公,在下想应该是这里通海。黄浦河在前面汇入吴淞江,吴淞江出吴淞口入长江。南京龙潭的船厂,还有淮安的船厂,移了一大部分在那里,现在成了南直隶最大的造船厂。

    宁波、泉州等船匠也移了一部分过来,专工建造两千料以上的海船。”

    德盛茂总掌柜杨德治捋着胡须答道:“上海的吴淞江通苏州太湖,黄浦河直通嘉兴杭州。又在长江口上,江南的茶叶瓷器,湖广的粮食和茶叶,川蜀的锦缎和铜器,都可顺流而下。

    海外运来的货品,也可逆江而上,散于江南、湖广和川蜀,或走运河北上中原,南下两浙。”

    李三江悟到了,连忙补充道:“通江达海,杨公公,因为上海城通江达海。”

    杨金水赞许地点点头,“对的,通江达海。上海面向东海,背靠长江运河,附近又盛产棉布丝绸,占据地利。现在统筹局东南办和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移驻过来,就是要聚起人和。”

    李三江和张景元、王飞麟、杨德治心里默想,天时就是世子殿下了。

    上海能得天时地利人和,确实是块风水宝地。

    “三江,上海县规划案,你看到了吗?”

    “回杨公公,在下看到了。城东靠近码头那一片,定为仓储区,上海县正在招募民夫,按照营造标准,修建仓库。

    这一片,定为商贸区,未来大明各地诸家商号都会入驻这里。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将会修建最大的三栋楼房,以为典范。

    在下先谢过三位总掌柜了。”

    “李知县客气了。我们来这里也是发财来的,何谢之有啊。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张景元三人笑呵呵地答道。

    “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是东南海商翘首,你们来了,其余的商号都会跟进。除了伱们的商号,地方的世家会在周围修建酒楼。谈生意嘛,怎么能少得了这些。”

    众人轻笑。

    李三江手指头在那片地方圈了圈,“.这一片会变得寸土寸金。现在上海县已经拍出一百六十五块地皮,营建码头仓库以及修葺城墙的钱,都有了,必须得感谢三位啊。”

    张景元三人笑着拱拱手。

    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了。

    李三江继续说道:“吴淞口修建一处可停泊三千料以上海船的码头。

    两千料海船可逆吴淞江直到上海县城。但是三千料以上的海船,再停过来,船来船往的,就过于拥挤了。

    而且黄浦河、吴淞江多河船,川流不息,数量繁多。三千料以上海船再逆江而上,很容易撞到这些河船,不妥当。

    此前的吴淞江所,与宝山所合并,成为隶属与浙江水师的水寨,拱卫吴淞码头和上海县的水路安全。

    还会在那里成立直属市舶司的关税缉查队,配置哨船,巡逻稽查.”

    李三江说完,杨金水继续说道:“经营上海县,是未来五年间,统筹局东南办以及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重中之重的大事,世子殿下寄予了重望。

    大家千万马虎不得。”

    “是!”

    杨金水又说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东南工商实业,经过诸位的努力,产出翻倍,上缴的课税也翻倍增长。为国解难,为君分忧。皇上和世子也赐下了恩典。”

    众人连忙拱手对着北面,齐声说道:“臣等谢皇上天恩。”

    张景元、杨德治、王飞麟被赐征仕郎,东南办得力骨干,其它“纳税卓著”的商号东家、掌柜们,被赐将仕佐郎到修职佐郎不等。

    商贾被赐文散阶,确实难得,属于祖坟冒青烟了。

    杨金水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现在东南工商,发展到今日,咱家感觉走到了一道坎上。诸位,有没有这种感觉?张掌柜、杨掌柜,王掌柜,你们说说。”

    张景元与其他两位同伴对视一眼,开口道:“是的。经过两年多突飞猛进,这几月我们确实感觉到后劲不足,想继续往前拱,不负皇上和世子的期望,可是现在付出十二分力,却只收获到三分。”

    “张兄说得没错。以前我们付出十二分力,至少能收获八九分。现在呢,有三分收获,我们还窃喜不已。”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说的意思都差不多。

    杨金水开口了,“你们说得这些,咱家去年也深有体会。只是苦思冥想,却不知道根源在哪里。”

    众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大家都知道,杨金水虽然是内官,残缺之人,但在做生意这方面,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厉害的一位。

    这两年,就是因为有他在幕后掌舵,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才会迅速做大,然后迅速整合了东南海商贸易,把它做成了一桌丰盛的欢宴,进而把东南的棉布、丝绸,以及江南湖广的茶叶瓷器,岭南的白糖等生意,全部带动起来。

    东南商界,有人可以鄙视他是阉人,但是没人敢否定他做生意的本事。

    现在大家都感觉到各自的生意发展遇到了瓶颈,也都希望能够从他的嘴里得到解决的答案。

    在众人心里,要是杨公公都想不出好办法来,那天下还有谁能想出办法来?

    看着远处熙攘的码头,如过江之鲫的船只,从海内外各地装载来财货,堆积如山。

    看着大片大片的工地,无数的商号、酒楼、仓库拔地而起,勃勃生机。

    可是大家的生意卡在那里,陷入了停滞,怎么办?

    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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