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回到督办处,朱翊钧在等着他。

    朱翊钧旁边坐着的是南宫冶和李贽。

    南宫冶现在是他的机要秘书,李贽现在除了是他的老师之外,也是“顾问”智囊之一。

    朱翊钧问道:“文长先生,那个牛皮袋给了伯思哈儿?”

    徐渭恭敬答道:“殿下,已经给了伯思哈儿。”

    “你说,伯思哈儿会不会把这些物品,给到俺答汗?”

    “会的,殿下。边情侦查科获悉的情报,伯思哈儿与大侄儿辛爱暗地里不合,各自所领之部,一直有牧场之争。

    伯思哈儿与二侄儿布延台吉相善,一直想让布延继承汗位,他好从中捞些好处。

    得到这个皮袋子,伯思哈儿肯定会交给俺答汗,还会添油加醋地润色一番。”

    听完徐渭的回答,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

    徐渭继续说道:“殿下,能暗中帮我们的,还有那位玄池和尚。”

    “玄池和尚?被严嵩陷杀,前兵部尚书丁汝夔的妾生子?”

    “是的殿下,就是他。”

    “他与辛爱有仇?”

    “殿下,庚戌之变,就是辛爱声东击西,以朵颜部虚张声势击东,让丁汝夔调走了蓟辽主力,结果俺答汗主力在喜峰口一带破墙而入,大掠畿辅,酿成了庚戌之变。

    可以说,辛爱是丁汝夔被杀,丁家败落的罪魁祸首。臣已经把原委详情,写成了密信,悄悄地投给了玄池和尚。

    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玄池是听了进去。伯思哈儿把那个牛袋子交给俺答汗,他再在旁边敲敲边鼓,自然会墙倒众人推。

    俺答汗帐下,不服辛爱的,除了他那几位兄弟,还有很多人。”

    朱翊钧又问道:“玄池和尚,说话管用吗?”

    “殿下,玄池和尚在我朝中过举人,颇有才识。丁汝夔坏事后,丁府老仆护送他投奔陕西丁家故吏,不想流落去了青海,入了佛门。

    十几年来成了佛门高僧,被俺答汗请去了王帐。边情侦查科的情报,说俺答汗对玄池和尚的佛学以及才识,十分佩服,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这次被秘密派到伯思哈儿身边,协助和谈,足见俺答汗对他的器重和信任。这次,玄池在幕后筹划,献计献策,为俺答汗争取到不菲的利益。

    王帐那边传来的消息,俺答汗对伯思哈儿和玄池这一次会谈,非常满意,等着他们回去,就大加封赏。”

    朱翊钧一拍大腿,“好!辛爱此獠,是俺答汗麾下最狡诈善战者,也最仇视我大明,是我大明九边最大的威胁。上次利用他骄横自负,急于报仇的机会,才将其在柳河一举拿下。

    新仇旧恨,此獠回去后,肯定与我大明不死不休。

    原本在京师就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只是需要与俺答汗和谈,稳定西边边关,获得稳定的良马来源,只好活他性命,暂时放他回去。

    放他回去,却不能就此放过他!”

    朱翊钧转头盯着徐渭,一字一顿地说道:“辛爱心腹侍卫,还有亲信,我们也俘获了数百人。

    该收买的收买,该用离间计的用离间计,务必要把辛爱贪图汗位以及钟金哈屯,暗地里施巫作法,诅咒俺答汗早死的事情,传遍漠南草原。

    俺答汗舍不得杀,就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逼着他杀了辛爱!对了,这些情况,还有俺答汗要杀他的动态,要及时传给辛爱。

    如果俺答汗父子情深,还是舍不得杀他,我们就逼反辛爱。都扯旗造反了,俺答汗再不舍得,也要挥泪斩孽子!”

    南宫冶咕噜地咽着口水。

    太孙殿下真是太狠了!

    一点活路不给辛爱留啊。

    不过也对,辛爱身为俺答汗麾下最善于用兵的儿子,又一向仇视大明,确实是大威胁。他死,总比数万大明军民哭要强。

    徐渭一一记下,又问道:“殿下,董狐狸怎么办?”

    “他是我们布在滦河河源一带,对付辛爱,以及图们汗的一步棋。他的效忠书写了?”

    “殿下,他写了,名字还是用血签的。”

    朱翊钧笑了笑,“那玩意就是个态度,本殿不指望那玩意能保住他的忠诚。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他就是听话的猎犬。我们要是自己虚弱了,他自然就会成为狼。”

    徐渭、李贽和南宫冶齐声道:“殿下英明!”

    “文长先生,你多费心,把董狐狸的人设打造好。”

    “人设?”

    “对,就是他一心忠主的形象,主动投关,愿意以全家身家性命换回辛爱。”

    徐渭笑了,“殿下放心,在我们的操持下,董狐狸的人设打造得非常好。滦河河源,辽河河套等地区,都在传说他舍身为主的故事。

    这次他亲自来接辛爱,辛爱看到他,抱着他大声痛哭,然后一起出了关。”

    “好,暗中提供金银丝帛,让他多多收买拉拢辛爱的部属。等到俺答汗要亲儿子的命,或者辛爱扯旗造反失败,叫董狐狸拉着队伍投奔图们汗,按照我们约定的,继续合作!”

    “是。”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室内慢慢走动着。

    “北边慢不得,现在算是大功告成。东边急不得,曰本使节团,回去了吗?”

    “殿下,回去了,在大沽上船,再由登州转船,回平户。”

    “嗯,盘桓两三个月,跟这些家伙谈了个寂寞。摩萨藩的港口,犁了吗?”

    “回殿下,犁了。原本是要调福建水师北上执行圣谕,不想两广巨寇曾一本、材道乾,逃入安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复为海寇,又杀入广东海域。

    惠州贼酋乌七麻,复起响应。

    而王崇古进京述职,广东巡抚空缺,兵部、吏部迟迟未决,群龙无首,又生是非。最后还是内阁票拟,以广西巡抚殷正茂兼抚广东。这才调集福建水师南下,与广东水师一通,水陆进剿。”

    朱翊钧摇了摇头,“兵部跟其它五部一样,处理文牍工作在行,这种临机应变之事,往往束手无措啊。唉!文长先生,继续。”

    “是殿下,海军局的刘部堂,就又调浙江水师北上,把摩萨藩五处港口,全部犁了一遍。”

    “打仗归打仗,水师改编为三海水师一事,不要耽误了。以后每年两次,三海水师各营轮流北上,去曰本诸藩的港口犁一遍,以为循例实战操演。

    这些东倭猴子,一次两次打不醒他们,那每年打他两次,打他个十年八年,叫你们下海捕个鱼都心惊胆战,想必应该能听懂本殿给他们讲的道理了!”

    朱翊钧突然想起一件事,“文长先生,本殿在某本古书上看到,说曰本本岛,就是最大的那个岛,北边靠东的地方,有个方圆数百里的岛屿,上面有金山银山。

    理藩院和海军局,可组织一支船队,去那里秘密勘察一番。找到了,就占了那里,好好开采,离曰本岛不远,不缺人力。”

    佐渡金山,支撑德川幕府三百年财政的金银矿,在十七世纪的鼎盛期,据说产量达到世界第一。

    现在,它是大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