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带着主力马步军,沿着滦河向北走了两天,依然没有遇到辛爱所部。

    骑在大黑马上,戚继光看着远处。

    山丘起伏,绿草地连绵不绝,像一块巨大的绿色绸缎,把他紧紧地包围着,围得水泄不通!

    辛爱,你在哪里!

    你不是真汉子吗?

    四下发檄文,说谁来就打谁,现在老子来了!

    你来打我啊!

    怎么躲在老鼠洞里,藏着不见人!

    没卵子的玩意!

    戚继光愤然地诅骂几句,调转马头,回了中军大营。

    全军在黄昏前已经安营扎寨,到处炊烟袅袅,一片祥和的气氛。

    戚继光却心急如焚!

    打仗不要这样的祥和,它只是自己率部来打仗的目的!

    让大明各处一片安宁祥和,再无外寇侵扰!

    跳下马,戚继光摸着坐骑油滑如绸缎的马鬃,拍了拍它的马背,“伙计,不着急,会有让伱驰骋战场的时候。”

    把缰绳交给扈从,戚继光径直走进中军大帐里。

    徐渭、马芳和麻贵都坐在里面等着。

    “文长先生,马统制,麻统领,我们现在只剩下二十五天的粮草。五天过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往回走了。”

    戚继光开门见山。

    “没错。我们出关外十五天,走了五百里。五天后,我们必须往回走,否则的话,辛爱的兵马在路上稍微阻碍,我们就可能缺粮。

    我军孤悬关外,一缺粮就会军心动摇,不堪设想。”

    徐渭捋着胡须附和道。

    麻贵一脸的愤然,“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回?码得,这个辛爱,不是很牛吗?四下发檄文,说谁来就打谁!

    现在爷爷们来了,他倒缩起头躲起来。”

    马芳双目透着精光,“辛爱也算是一代枭雄,在俺答汗麾下,算是骁勇善战,又狡诈多计。上次在柳河吃过一次亏,被我军俘获,这次肯定不敢掉以轻心。

    上次被俘获,我们与俺答汗要和谈,能保住他的命。这次他跟大家都撕破脸,要是再败了,就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小心谨慎,倒也能理解。”

    戚继光目光在三人脸上一扫,沉声说道:“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师老无功而返?”

    徐渭不动声色。

    马芳和麻贵对视一眼,马芳开口了,“都统,我们孤军在漠南,辛爱数万骑兵环伺周围,当以谨慎为上。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可能会被辛爱抓住。到时候就危险了。”

    戚继光点点头,“马老将军这话是稳重之言,本将会记在心里的,不会拿数万官兵的性命,去博自己的功名。”

    马芳和麻贵又对视一眼,略微松了一口气。

    戚继光把目光钉在徐渭身上。

    他知道,这位徐文长先生,智谋深远,又掌管边情侦查科,对比关外北虏情况非常熟悉,应该有什么计谋。

    “文长先生,如此回去,你我恐怕很难向太孙殿下交代吧。”

    徐渭捋着胡须沉默了一会,“徐某倒是有一计。”

    戚继光精神一振,连忙追问:“文长先生请说。”

    “我军深入辛爱所部腹地,虽然他早早传令,把喀喇沁部众悉数拔营,躲避我军兵峰。但是喀喇沁所部,东、南、西三面环敌,北面是瀚漠,他们再躲也没地方躲了。”

    戚继光点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最近我军侦察队,夜不收发现的喀喇沁部,越来越多,数十上百部众,聚在一起的比比皆是。”

    “戚将军,我们就从此下手,派出马军,分成各小队,挟裹驱使这些喀喇沁部众南下。漠南草原,以兵强马壮者为雄。兵马的根源,就是这些散在各处的部众。”

    戚继光眼睛一亮,“对!这些部众是辛爱纵横漠南的根基。

    派出骑兵,四处抄掠,把他们统统挟裹南下。他们一走,我就不信辛爱不着急!他不着急,我就不信他手下的首领和兵马不着急?”

    这些在东南打倭寇的家伙,各个心狠手毒。

    麻贵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出声问道:“将军,我们派出骑兵抄掠,要是这些喀喇沁部众不肯走怎么办?”

    戚继光目光凌厉一闪,双手按在膝盖上,没有说话。

    徐渭狠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他们走,死活不肯走!那就抢走他们的牛羊和马匹,烧掉他们的帐篷,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再传遍漠南草原,告诉所有人,辛爱自绝于我大明,自绝于土默特俺答汗,自绝于察哈尔图们汗,草原上没有辛爱的容身之地!

    敢于继续跟随他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麻贵忍不住打了寒颤,这是要刨辛爱的根啊。

    我们跟北虏斗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这么下毒手啊,你们这些东南过来的悍将,还真是敢做。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如此果敢毅决,才能把为祸数十年,蔓延东南半壁江山的倭患,迅速剿灭。

    既然我们以前的法子不行,试试他们的法子也不错!

    戚继光和徐渭的目光,投向马芳。

    马芳捋着长长的花白胡子,恨然道:“驴日的,早就该这样了!以前那些督抚文官,讲什么仁义道德,这也不准,那也不许。

    码得,北虏寇边,肆意抄掠,边关多少军民深受其害,他们不讲仁义,行禽兽之事,我们反倒要讲什么仁义。有用吗?

    有他奶奶腿的用!现在就该如此!抄!爷爷们也要抄掠他娘的!”

    马芳须发皆张,满脸激愤!

    麻贵有点担心,迟疑地说道:“戚将军,马将军,文长先生,要是我们如此行,传回关内,被文官们知道,可能会吃弹劾的!”

    戚继光和马芳脸色微微一变,沉寂不语。

    徐渭昂然道:“某出京时,太孙殿下嘱咐某两句话,现在可传给诸位。”

    戚继光眼睛一亮,“殿下有哪两句话?”

    “寇可往,我亦可往!寇可行,我亦可行!”

    戚继光和马芳心绪澎湃,但是还能压制住。

    麻贵腾地站起来,挥舞着双手。

    “好!就是要这样!北虏能做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做!”

    当夜,四个骑兵师分出两个师,以队为单位,互相掩护,开始向四周抄掠喀喇沁部众。

    同时,夜不收和侦察队把侦察范围扩大,关注着任何异常。

    三天过去,骑兵师抄掠了大约两万喀喇沁部众。他们赶着数十万头牛羊马匹,驱着上千辆高轮车,在明军骑兵的押解下,无可奈何地南下。

    在他们身后,数百柱黑烟腾空而起,在蔚蓝的天空飘荡。

    总有那么些忠诚于辛爱的喀喇沁部众,大约四五千人,牛羊马匹被赶走,帐篷被烧,部分青壮在反抗中被杀。

    其中也出现一些奸淫抢掠的行为。

    戚继光派出军法队,杀了十几个人止住了这股邪风。

    抄掠只是逼辛爱出现,大战一触即发,没到坐地分赃的时候。

    此时只顾着财帛女人,很容易被北虏趁虚而入。

    抢了不少牛羊,明军多了粮食补充,又可以多待些日子,也就不急了,继续向北缓缓前进。

    第六天,全军来到沙尔呼山附近安营扎寨,这里是潮河以及滦河支流兴州河的源头。

    休息了一晚,第七天早上,探马来报。

    “报将军,正北六十里,发现北虏主力,大约在一万骑。”

    “报将军!西南七十里,发现北虏主力,大约在一万五千骑。”

    戚继光和徐渭对视一眼,心里生起兴奋。

    辛爱,你这位真汉子,终于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