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哈河和潢河交汇处,有一座山,名叫捕儿兔山,山势不高,不过五十余丈,合新制一百五十多米。

    在这地势平坦,只有矮小丘陵平缓起伏的地方,却是一处险要所在,加上它位置极佳,正好位于老哈河和潢河交汇处,俯视着老哈河和潢河上游地区。

    老哈河就是土河。

    土河是老哈河上游主流。在西边草原上,有十几条不大的河流,汇入土河,集成了老哈河。

    在捕儿兔山上,有一座修筑一半的城堡。

    外围是木头搭建的栅栏寨墙。里面在砌墙,外用青砖,内夯泥土,已经修到三米高。

    四门城楼初见雏形。

    再里面,哨楼、官署、仓库、商铺、住宅等建筑整齐密布,有的只看到地基,有的半截墙,有的开始封顶搭瓦。

    数以千计的工匠民夫在城内各处忙碌着,数以千计的明军士兵在外围寨墙上巡哨值勤。

    这就是通辽城,大明辽河河套铁链计划的重要节点之一。

    为何叫通辽城?

    潢河和老哈河在这里汇集后,继续向东流,是为西辽河。

    城中街道上,有两人头戴头盔,身穿轻甲,外罩衫袍,在慢慢走着。身后有十几位军校,牵着战马,不近不远地跟着。

    左边个子偏高的是是辽东总兵李成梁,字汝契。左边稍矮一点的是他的三弟李成材,字成武。

    李成梁兄弟四人,他是长子。

    二弟李成实字成龙、四弟李成林字成海,皆平庸之辈。只有李成材文韬武略,十分出众,成为李成梁的得力帮手,只是现在被调到辽西镇为参将。

    “兄长,现在原辽东镇被一分为二,辽东辽西两镇。你名为辽东镇总兵官,却带着兵马在辽西作战,是为客将。

    这样安排,不合理吧。”

    李成材轻声抱怨道。

    李成梁转头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扈从军校,轻声道:“少在这里发牢骚!这军令是从西苑出来的。”

    “太子殿下的令旨啊。”

    “你知道就好!”

    李成材马上绕开话题,“兄长,察哈尔部一股骑兵奔袭巴林城,辽西镇总兵萧文奎派副将董一奎率兵驰援,这会不会是图们汗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蓟州镇在滦河三城聚集了四万步军,两万六千马军;在辽西聚集了五万一千马军,两万七千步军。广宁、辽阳还有数万预备队。

    三弟,不是一只虎,是一群虎。调走一只,还有一群。图们汗怎么调虎离山?”

    李成材点头感叹道:“是啊,这次朝廷真得下了血本,抽调十几万精锐马步军。

    由蓟辽两镇战略预备部队改编的骁骑、豹韬、武胜、神威四军,悉数投入;由山西、大同、宣府三镇战略预备队改编的云骑、鹰扬、武骧三军,抽调尽半过来。

    陕西、宁夏、甘肃三镇战略预备队改编的骠骑、飞熊、凤翔三军,也被抽调一部分过来。

    由新军营、四卫营等京营改编的羽林、天策、龙骧、虎贲四军,号称上直六军之四,也抽调一部分过来。

    听说上直六军余下的控鹤、鹰扬两军,也可能抽调一部分过来。

    这一次,西苑是要欲尽全力,毕此功与察哈尔部。”

    李成梁背着手说道:“你知道就好。上次攻喀喇沁部,灭辛爱黄台吉,封了两位伯爷。察哈尔部有部众四五十万,兵马六七万,是喀喇沁部的数倍。图们汗更是与俺答汗并列的漠南双雄。

    攻灭察哈尔部和图们汗后,两三个侯爵,四五个伯爵是跑不掉的。”

    李成材凑到李成梁耳边轻声道:“兄长肯定是一个侯爵跑不掉的,我是不用想了。可恨啊,来抢功劳的人,太多了。

    宁夏镇的萧文奎,大同镇的董一奎和董一元两兄弟,宣府镇的麻禄、麻贵兄弟俩,都调来了。还有大名鼎鼎的陕西名将牛禀忠,在承德城蹲着。

    更不用说陈大龙、郭琥、傅应嘉、胡守仁等将,都是胡兵部和戚大帅从东南一手带出来,在西苑都挂得上号。”

    李成梁瞪了李成材一眼,“你知道就好。西苑最忌讳武将私兵擅权,你一直想捣鼓以家丁精练三千铁骑的事,赶紧给我停下来。”

    李成材砸吧着嘴巴道:“兄长,三千铁骑要是练出来,我李家.”

    “我李家就完了!”

    李成梁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三弟,你什么心思我知道,可是这件事,万万不行。西苑在军中遍布耳目。你我说的这话,行的这事,那天要是被东厂番子探知到,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李成材不甘心道:“我李家世代为将,为朝廷镇守辽东,呕心沥血”

    “那些都是屁话!你觉得西苑会离不开我们李家吗?

    这些年西苑通过胡兵部、戚帅以及鉴川公等人,在东南、西北选拔了一大批将领,各个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个比我们李家差?

    真要是被东厂探知了你暗行的那些勾当,我们李家立即满门抄斩!”

    “不会吧!”

    “不会?”

    “上次军改,各边军以及各卫所精锐编练为二十六军,抚顺卫张弛林,辽海卫梁盛,广宁右卫齐继,舍不得交出世代相传的卫所兵马,阳奉阴违,隐匿名册,自作聪明,结果落得什么下场?”

    李成材脸色变白,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满门抄斩,家眷发配甘肃沙州。”

    “这些都是辽东镇的,我们看得到,听得见的。你没看朝报和政报吗?陕西、甘肃、宁夏三边镇,还有河南、湖广、云川,也有卫所指挥使不舍得交兵权,还不是被东厂和镇抚司悉数缉拿,满门抄斩,家眷流放。

    三弟,揣摩上意的诀窍之一,就是要搞清楚在西苑心里,那些事情是死线,越了就得全家死光光。

    私兵擅权,就是我等领兵将领的死线!懂了吗!”

    李成材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应道:“记住了!”

    李成梁看到还没修好的的南城门急匆匆走进来一行人,看清楚为首的人,他连忙推了一把李成材,“叶巡按御史来了,打起精神来。记住了,不要说错话,这位是西苑近臣!”

    除此之外,叶梦熊是辽西巡抚郭乾最倚仗、也最有权势的副手佐官。李成梁、李成材两兄弟见到他,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李成材马上精神一振,直起腰、昂着头。

    李成梁上前几步,拱手笑着问道:“叶御史,你出去巡视回来了?”

    来者正是辽西巡抚督察室都巡按叶梦熊。

    看到李成梁主动打招呼,也拱手应道:“总兵,李参将,本官刚出去看了看。天色渐寒,越来越冷,最后三批粮草物资,正从广宁那边转运过来,我去看看转运正常吗?”

    粮草辎重,事关全军存亡,李成梁脸色一正,问道:“叶御史,都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