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有意见。

    应该说,就算有意见,也没人胆敢在这里,当着格林德沃的面说出口。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格林德沃会出现在霍格沃茨,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邓布利多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事实胜过一切。

    “啊,黑魔法~神秘,强大,诡异而不可琢磨。”格林德沃赞叹着,开始了他的述说。

    “没有人不曾渴望涉足其中,妄图走入那道大门,而后不惹尘埃的离去。如同夜雨中安静、优雅的漫步者一般。”

    他的语调平缓,如同春日落下的第一场雨,快速抚慰着之前受到惊吓的人群。

    他漫步在课桌前,目光环伺着小巫师们,手搭在纳威的肩上,就像一位老教授般。

    纳威被吓了一哆嗦。

    “你们这里,有人绝对研究过黑魔法。”他突然说道。

    小巫师们诧异的转着脑袋,看向旁边的人。

    不少人,也将目光放到了沐恩身上。

    “不不不,除了他之外。”格林德沃呵呵笑道:“有没有人愿意向我分享一下呢?”

    他的目光快速在后排几个高年级身上扫视。

    没有人举手。

    “那就我来说说吧。”格林德沃不在意的点点头:“三大不可饶恕咒,你们有知道的吗?”

    “杀戮咒,钻心咒,夺魂咒。”哈利快速举手回答道,这堂课上,哪怕是赫敏也没了举手的心思。

    “非常棒,看来你研究颇深,我很好奇伱有没有实际尝试过。”

    “抱歉,并没有,我还是有那么点敬畏之心以及自知之明的。”哈利说道。

    “嗤。”格林德沃笑了笑:“每个自觉有自知之明的家伙总为此沾沾自喜,直至跌入深渊,而后才能恍然自己的无知。”

    哈利微不可查的轻吸口气。

    他.无法反驳。

    片刻后,他郑重的点头。

    “谢谢您的警醒,教授。”

    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的得意忘形起来了?!

    “不必想太多,起码你还知道这些东西碰不得。”格林德沃笑了笑:“你们中的其他人,就没那么点基本的敬畏心了。对吧,那些用小地精,狐媚子来偷偷实验不可饶恕咒的家伙。”

    格林德沃看着那些目光不变的孩子们,心中轻笑一声。

    “那种将他人的生命生杀夺予的权利,那种力量感,实在令人沉醉,对吧。”

    说着,他倚靠在讲桌上:“你们有人一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可是三大不可饶恕咒,真的那么高不可攀吗?

    不,不是的,他们之所以被称为不可饶恕咒,就是因为门槛极低,危害却远高于其他的黑魔法。

    ‘avada kedavra’这又有谁不会念呢。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魔咒,就可以将一个灵魂驱逐现世。”

    说着,格林德沃从讲桌后面拿出了一个小笼子。

    里面关着的,是一个个小小的褐色皮肤的地精,它们就像是巫师界的老鼠一般,没几个人对这种类似于人的生物有丁点好感。

    “来看看吧。”格林德沃扬起狰狞的笑容,随后抓出一只地精,拿起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杖。

    地精吱呀吱呀的叫着,想要挣脱他的手。

    “安静!”格林德沃突的怒吼起来,吓了小巫师们一跳。

    然而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地精似乎真的安静了下来。

    随后,格林德沃将它放在了桌上。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随后,地精茫然的看着周围。

    “你们想让这个畜牲怎么死?”格林德沃带笑看着小巫师们。

    “不不不。”他突然又摇摇头,随后目光放在地精身上,魔杖挥舞。

    随后,一个变形术突然施展开来,地精快速被放大,随后变成了一个头发乌黑,眼睛漆黑,面容有些苍白,非常英俊的男孩模样。

    后方,马库斯顿时脸色骇然。

    这个人,他认识。

    汤姆·里德尔。

    也就是他在那个笔记本中,见到的人。

    他此时温和的笑着,脸上有着古今无波的淡然。

    “好了,扭断你自己的脖子吧。”格林德沃满意的点点头。

    下一刻,在这些孩子眼中,这个温和的大男孩,就这么笑着,抬起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随后骤然一拧。

    咔吧——

    同时响起的,还有沐恩魔杖轻轻的跺地声。

    没有尖叫,没有恐慌,本应该出现的这一切,被沐恩快速化解。

    格林德沃有些感觉无趣的摇摇头。

    他希望能再乱些,他想听到这些小家伙被吓到后的慌乱与尖叫,最好再多些责骂。

    然后,自己再将这他们不愿见证的,一个如同邻家帅气大男孩的死亡。

    重新变成一个丑陋的,低级的地精。

    让这些毛头小子们,不断因为死亡、道德的评判标准变化而感到内心焦灼炙烤,有如地狱。

    这才是他希望见到的。

    可惜了.

    沐恩·琼斯这家伙,只是想要借助这“人类被夺魂咒残害”的场景,来让这些小家伙们多多思考黑魔法与生命之间的关系。

    小巫师们不断交错着震撼的眼神,骤然喷发的恐惧与慌乱此前被沐恩一扫而净,但看着那样的场景在脑海中回荡,新的不忍与惶恐却如同野草般快速生根发芽。

    “怎么样,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比你们的某个老师空口白牙的说白话要好上不少。”格林德沃笑到:“你们最好别在脑海里面想——如果刚才是自己,会有多恐怖。”

    他不说还好,一这么说.

    一种无名而来的阴冷,快速席卷整个教室。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格林德沃转而问到:“我如此轻描淡写的谋杀了这么一个人,有人知道,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代价?”马库斯喃喃道。

    “当然有代价,作为一个如此简单就能施展的魔咒,不会有人以为会没有代价吧。”格林德沃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下方。

    “任何黑魔法都有代价——绝无例外。作为简易施展而能够达成极恶目的魔咒,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则更为隐秘而残忍。

    你们都知道,我在此道有着不俗的成绩,但我可以切实的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选择更加麻烦的手段去达成我的目的,也绝不会为了贪图直接与暴力,而去选择黑魔法。”

    “你们都太年轻,对世界有着足够的好奇,对教条中严苛禁止的东西,更是有着叛逆心理的加持。越是不让你们去做,便越是要去做。

    一时之间没有付出代价,便觉得所谓的规定不过是一派胡言。却不知道这就是黑魔法的可怖之处,它的代价潜藏在你的灵魂深处。

    等待着你放松警惕之时,它便绽出比蜜还香甜的气味,它诱惑你,也催促你。等你进了它的圈套之中,再回首时,已经无路可退。

    甚至连驻足原地,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他话语中的衰败,颓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浓烈。

    下方的小巫师们,不少人不禁在想——这可是格林德沃,被民间称为上一代黑魔王,给整个欧洲带来恐慌的人。

    现在,在这个狭小的教室,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般,向他们述说着这样的事。

    “你们,想看看我的灵魂吗?”格林德沃又快速转换了一个语调,来得如此措不及防。

    “灵魂?可以看吗?”赫德伦德疑惑到:“这有些太过于天方夜谭了吧。”

    不少人在听到他这么说后,更是觉得这就是一种胡言乱语。

    “我可以尝试将它投射出来,你们要小心了,别被它吓到。”格林德沃笑了笑:“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们的教授,可以先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健康的灵魂。”

    顿时,孩子们的目光聚焦到了沐恩身上。

    “这算什么,这可是你的课程。”沐恩无奈的笑了笑:“而且我的灵魂状态,也不太合乎常理。”

    “哦,那更有展示一番的价值了,不是吗?”格林德沃更来劲了,语气中又情不自禁的带上了那种蛊惑意味。

    他在故意怂恿这些孩子们。

    “我是不介意。”沐恩无奈摇头,示意格林德沃收回他的那些小手段。

    “不过,你还是先展现一下你自己的吧。”

    “一起?”格林德沃继续说道,像饥渴的鬣狗,食物不到口里绝不让步。

    ‘你也得给我出点货。’他抱着这样的想法。

    “好吧。”沐恩只得站起身来。

    灵魂想要离体,起码对于沐恩来说,不算是一个多么复杂的操作。

    而投射,则就更为简单了。

    在曾经改造自己的肉体时,他就经常投射自检灵魂,为求达到灵与肉的统一。

    “还真的可以?”

    “这不是开玩笑?!”

    “琼斯先生的灵魂脑袋会不会也是.”

    这么一想,刚才小巫师们见到“谋杀”而诞生的恐惧与不安快速压下。

    是的,教授还在这儿呢。

    而且,有乐子看了。

    但同样的,沐恩也没有忘记他们一开始所讨论的问题,示意格林德沃先行投射灵魂,将刚才的问题与思考接续下去。

    格林德沃点点头,双眼绽放出灰色的雾气。

    一股衰败,腐臭,疯狂的气息骤然在这个狭窄的教室出现。

    就好像被幽灵穿过身子的阴森冰冷感一般,然而,此时那种感觉却不局限于“内”。

    而是满溢了整片空间。

    就好像看见幽暗的回廊会不由自主的回顾起恐怖片中的场景一般,现在,这原本嘈杂而人气盎然的教室中,小巫师们脑海中也无端被勾起各式的恐怖画面。

    熊熊燃烧的火焰,亦或是墙中女妖,地下室埋藏的尸体,又或者是床下的可怖怪物。

    如同噩梦侵袭一般。

    随后,一个神情衰败、癫狂,却肢体残缺,如同干尸一般的半透明佝偻老者身影出现在格林德沃身后。

    令人望而生畏,却又感觉可怜。

    “这…就是代价…”

    格林德沃喃喃道。

    “你所杀害的每一个人,他们死后,都会带着不甘,撕扯走你的魂灵,亦或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不断的蚕食着你。”格林德沃继续说到,他缓缓稳固起了自身状态。

    随后,他将自己的投影拉至近前。

    “惨吗?”他笑到。

    “这…”

    没有人说话,只有着接连不断的吸气声。

    小巫师们震颤的瞳孔,以及转移开的目光,已经告诉了格林德沃答案。

    “就像一条清澈的河流,每天被排放些许污水,经年累月之下,便成为了一条肮脏不堪的污河。”格林德沃语气低沉。

    “平日,我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后悔的本意是责怪曾经的自己,在我看来,那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

    但偶尔在夜深时,也总会不经意间想到,如果我没有选择这条路该多好,嗬嗬…

    “这就是代价。”格林德沃带着一种悲凉:“它隐藏着。

    而我现在做的,不过是竭力将它展现出来。

    毕竟,不管是书本上的东西,还是别人口中的忠告。永远不如亲眼见证来得实在。

    在纽蒙迦德的这些年,我偶尔也会看一些麻鸡们的书。

    我很喜欢一位叫做茨威格的麻鸡作家的文字,他在他的书《断头皇后》中有那么一句话,常常让我失神。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是的,黑魔法很厉害,能够很便捷、暴力、干脆的达成目的。

    但是——这个世界是没有任何捷径的。

    年轻的时候,我以为魔法是可以跨越世界规则的东西。

    可实际上,魔法,也暗有其逻辑。

    世界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一切讲求逻辑,任何看似捷径的东西,都有着相对应的代价。”

    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后,格林德沃才恍觉这是在课堂之上。

    随后他诧异的看向沐恩。

    “这你不打断我吗?”

    “没有必要。”沐恩笑了笑。

    “呵呵。”格林德沃也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随后目光转移到下方。

    “姑娘,不要移开你的目光。看看吧,将这个可悲的姿态,映刻在你的脑海之中。”他注意到了哈利旁边不敢直视这幅灵魂投射的赫敏,轻声说到。

    就如同年轻时那般,他对这些孩子,展现着他作为一个领导,一个长者的温柔与风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