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

    F32区。

    中央广场正上方的巨大显示屏因为电力不足而不停的闪烁,上面的数字正停留在23:59。

    广场上人满为患,所有人仰望着显示屏,等待着时间下一次的跳动。

    宁凡站在人群中,表面平静。

    可紧紧握住的拳头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每年一月一日,上城都会从下城的所有分区中,各选出一个本区域最出色的人,进入上城。

    这对于每一个下城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同时也是唯一逆天改命的机会。

    传说中,上城有温暖的阳光,有清澈的河流,有新鲜的空气。

    连上城的狗,都有干净健康的食物。

    这话,很多人是不信的。

    上城的狗,怎么可能比下城的人过得还好?

    终于,显示屏跳动了一下。

    上面出现了一个名字。

    【孙文辉】

    宁凡的拳头松开了,眼神黯淡了几分。

    场面顿时从原本的安静变得吵杂。

    “操!这个孙文辉是谁啊?他凭啥啊?”

    身边,一个跟宁凡年纪相仿的小胖子面露不满,扒拉他一下:“大凡,为啥不是你啊?”

    为什么不是我?

    呵呵。

    我也想知道。

    宁凡的眼睛依旧盯着屏幕。

    一个月前的选拔考试,宁凡的九项考核都是满分。

    这也意味着不可能有人的成绩比他更好。

    在那一刻,连宁凡自己都相信,今年能够被选中去上城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可显示屏上那个刺眼的名字,却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一般,依旧不停的闪烁。

    “大凡,我打听到了。”

    这时,一个小眼镜从人群中挤到了宁凡身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是不服气道:“听说这个孙文辉,好像有三十二分之一上城人的血统。”

    看到孙文辉名字出现的时候,宁凡面色没有变化。

    可听到小眼镜说,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落选的……

    宁凡笑了。

    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大凡,你没事儿吧?”

    小胖子以为宁凡是受刺激了。

    “没事儿。”

    宁凡耸了耸肩膀:“毕竟咱跟上城的人没血缘关系,争不过人家,不冤。”

    “上城那帮大爷是不是脑子有屁啊?放着你这个九项全能的高材生不选,偏偏选了个三十二分之一的串儿?”

    小眼镜也替宁凡鸣不平。

    他们知道宁凡从小到大有多拼命。

    可一切的努力,却输给了所谓的三十二分之一的上城血统。

    换做他们,早就骂娘了。

    “没事儿,大凡,今年不行,就明年呗,反正咱才十八,有的是时间。”

    小胖子安慰道:“我就不信,明年还能冒出来个混血杂种来跟你竞争!你的实力摆在这呢!”

    “不了。”

    宁凡笑着道:“我明年不打算考了。”

    小胖子和小眼镜都是一怔。

    “我妈等不起一年了。”

    宁凡若有所思,喃喃道:“我要当行者了。”

    ……

    回家的路上,宁凡的笑容已经消失。

    街头巷尾都是对上城选拔结果的讨论。

    孙文辉这个名字,就是今天F32区最大的话题。

    这些声音,让他觉得异常刺耳。

    回到了家,宁凡来到了床边。

    母亲依旧昏迷着。

    在下城,连呼吸都是致命的。

    下城的空气中,蕴含着一种叫做瘴毒的有害物质。

    长时间吸收瘴毒,人的身体就好像一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崩溃。

    母亲的身体,就已经崩溃了。

    宁凡之所以参与上城选拔,是因为一旦被上城选中,就会得到上城免费发放的特效药。

    治疗瘴毒的特效药。

    “妈,对不起。”

    宁凡拉起了母亲干巴巴的手:“我没选上。”

    “妈,上城的人好像更喜欢跟他们有着同样的血脉的人,哪怕只有三十二分之一。”

    “其实我挺不甘心的,整个F32区,只有我一个人满分通过九项考核,可我却还是被淘汰了。”

    “我要去当行者了,这是唯一能够赚到钱,给你买特效药的办法了。”

    “我知道,当行者就意味着要去野外,那里……很危险。”

    “说实话,我挺害怕的,我怕我回不来,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外面,你咋办……”

    “不过,既然还有希望让你康复,就算是赌,我也要去试试。”

    “妈,我还想……让你摸着我的头,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宁凡红着眼睛,跟母亲说了好多话,直到一缕微光从窗外照进来。

    终于,他揉了揉眼睛,站起了身,拿上母亲在他小时候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那是一把像是烧火棍似的破剑,通体黝黑,满满廉价的味道。

    “妈,我走了。”

    虽然知道母亲不会回应,但是宁凡却还是轻声道别:“等我回来。”

    可就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却忽然注意到,在母亲的床沿下方,露出了一张纸的一角。

    宁凡好奇的走过去。

    难道……

    是母亲清醒的时候写给自己的信?

    把这张纸抽出来之后,上面的标题,让他微微一怔。

    《血统检测报告》

    宁凡疑惑,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检测过血统。

    可上面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

    检测目标:宁凡。

    检测结果:非上城血统。

    看到这里,宁凡笑容苦涩。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上城血统,不然……

    又怎么会被上城淘汰呢?

    可正当他想把这张纸收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背面,竟然还有一段手写标注的补充:也不属于下城血统。

    这段话的后面,则是用红笔划出的一个大大的问号。

    宁凡震惊的盯着那个问号。

    不是上城血统,他不意外。

    可也不是下城血统……

    那我……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