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芊芊的一席谈话,曾雅倩内心并不好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她可以毫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包括她的家人,也可以毫不在意所谓的家族利益,但她能毫不在意陆山民的生死吗?从小在豪门长大,自小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要比寻常人家要深刻得多,以曾家的力量,可以轻松的让陆山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父亲和爷爷可能会因为疼爱自己投鼠忌器,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但以大伯和三叔的秉性,为了权力和利益,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但像周芊芊说的那样大爱,为了爱而放弃,她更做不到。为了爱而放弃所爱的人,那还是狗屁个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陆山民尽快成长起来,虽然也清楚不管陆山民怎么成长,都不可能达到那个高度,但她也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两人并肩而行,陆山民的脑袋并没闲着,或多或少能看出曾雅倩为什么要逼得自己倾家荡产买一身肉疼的衣服,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种高档地方来吃饭。

    “雅倩,我只是一个山野村民,值得吗”?

    曾雅倩笑了笑,眼眶中的微红还没散去,“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认为值得,不过这就足够了”。

    曾雅倩停住了脚步,难得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望着陆山民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望“这世界上温柔漂亮的女孩儿多的是,我只不过是一个性格乖张叛逆,还会让你背上重重压力,会让你心累肉疼的女孩儿,值得吗”?

    曾雅倩的眼睛很大很亮,和白灵很像,但此刻他却不敢去看这双美丽的眼睛。陆山民转头看向别处。

    “我叫陆山民,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从小到大,包括到现在,我从没想过要去配得上谁,我就是我,一个马嘴村的山民,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去做”。说着看着曾雅倩:“无所谓值不值得,能拥有一个朋友,要付出些代价,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如果这个代价很大呢”?

    陆山民傻呵呵一笑,“我又不是商人,代价大小不重要”。

    曾雅倩开心得咯咯直笑,“就因为山里人不说谎”?

    陆山民摇了摇头,双颊变得微红,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我不想失去你”顿了一下“这个朋友”。

    曾雅倩哈哈大笑,高兴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在川流如梭的人群中蹦蹦跳跳,大声的哼起了歌儿。

    胡惟庸办公室,品茗茶居和建材城钢材批发门店的所有员工挤挤一堂,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老板会把这么多人全部叫来。来了之后,老板一言不发,一双眼睛透着股冷冷的审视把每一个人都仔细看了一遍。半个小时过后,只留下品茗茶居和钢材门市的总经理和阳林,其他人又被莫名其妙的打发走。

    “胡总,出什么事儿了吗”?张东升一头雾水的问道,品茗茶居开张以来,他一直替胡惟庸管理这家茶楼,还从没见过胡惟庸如此兴师动众。

    关灿东也同样不解,他跟着胡惟庸的时间比张东升还长,为人更是老沉持重,也正因为如此才被安排到鱼龙混杂的建材城管理胡惟庸的两家钢材门市。胡惟庸一向一副谈笑风生淡定自若,从没像今天这样过。

    胡惟庸依然没有说话,阳林算是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不过也不理解为什么胡惟庸会如此重视,开口说道,“是因为蓝筹酒吧的事儿”。

    “蓝筹酒吧”?张东升和关灿东诧异的互看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蓝筹酒吧是胡惟庸的另一处产业,不过蓝筹酒吧一直都是由陈明在负责管理,今天陈明不在,怎么反倒把自己两个人叫了过来。

    胡惟庸淡淡道:“陈明现在不方便过来”。

    胡惟庸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你们都知道王大虎吧”。

    两人点了点头,两人虽然不在民生西路,但胡惟庸的这几处产业离民生西路都不远,王大虎的赫赫大名当然知道,前不久赶走了刘强,独霸民生西路的酒吧安保业务,上次还听胡惟庸提起过他涨安保费的事情。

    “这两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关灿东率先问道。

    “我总觉得是不是我低估了王大虎的野心”。

    阳林不屑的说道,“胡总,叫我说,你是太看得起他了”。

    张东升也说道:“说到底他也是个打工的,还得靠您给饭吃,他野心再大又能怎么样,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胡总,您是不是太小心了”。

    关灿东要老沉持重一些,在建材城也没少跟各种人物打交道,“胡总,上次听您说打算从新扶持一股力量起来平衡王大虎,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

    “那,王大虎的反应呢”?

    “先是耐着性子旁观了一阵子,今天派人在民生西路群殴了一顿那小子,然后被请进了蓝筹酒吧喝茶”。

    关灿东哦了一声,松了口气,“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反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胡惟庸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我才觉得不正常”。

    “啊”?众人满脸的疑惑。

    “王大虎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多少都了解吧,虽然是我们几个酒吧老板暗中扶持,但更多是靠他自己的能力才一步步走到能和刘强抗衡的地步,你们都知道他是怎么把刘强赶跑的吧,瞒天过海,竟然把我们都给蒙蔽过去了,他的心思,深啊”。

    张东升不以为意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刘强怎么能和您比,他们毕竟是一个层级的较量,与您和李川还有高俊峰,根本就不在一个档位上”。

    胡惟庸还是摇了摇头,“王大虎表现得太正常了,给我一种像是在故意迎合的感觉”。

    阳林虽然只是司机兼保镖,但跟着胡惟庸很多年,又是身边的人,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都没敢小觑他的存在。

    “本来就该这样嘛,陆山民要抢他的生意,他不揍他难道还笑脸相迎啊”。

    胡惟庸没有理会阳林的话,对着张东升和关灿东说道:“今天是所有员工都来了吧”?

    两人点了点头。

    “这些员工中,有没有最近一两个月才招进来的新员工”?

    两人摇了摇头。关灿东说道:“最新的员工也是在半年之前就招进来了”,接着又问道:“您是担心王大虎在我们这两处布置了眼下”。

    胡惟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关灿东接着说道:“别说没有,就是有,又能怎么样,我实在想不出他能干点什么出来”。

    胡惟庸嗯了一声,“就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到底能干点什么出来,才不安心啊”。

    张东升拍着胸脯说道:“胡总您要是还是不放心,从今天起,我亲自盯着手下的员工,绝不漏过一丝一毫”。

    胡惟庸点了点头,“嗯,这正是今天我找你们来的原因,从今天开始,多留意些”。

    两人走后,阳林满脸的疑惑,“胡总,我真搞不懂,您既然觉得把王大虎留在民生西路是个祸害,干脆联合三家酒吧全部解除与他的合同,他手下的那群人没有了饭吃,自然做鸟兽散,何必再这里劳神费力。”

    胡惟庸笑了笑,“呵呵,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你没听过吗?别说陆山民是我选中的人,哪怕不是,你以为李川和高俊峰会同意彻底赶走王大虎,然后来让陆山民一家独大吗?你以为他们会真听我话”?

    阳林拍了拍脑袋,“哎,还真是麻烦”。接着又问道,“您既然担心王大虎野心过大,那要不要通知李川和高俊峰也小心点”?

    胡惟庸笑着摇了摇头,眼睛中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看来我得着手另外一场布局了”。

    看着曾雅倩蹦蹦跳跳的身影,陆山民不自觉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微微的笑起来。借着灯光,前方出现了四个笔力遒劲庄严肃穆的大字,陆山民的微笑顿时凝固,怔怔的站在原地。

    “东海大学”。这个在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这个在脑海中神秘而神圣的地方,这个曾经让他因此而听到心碎声音的地方,竟然就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毫无思想准备。

    这本来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四个字,要不是因为它,或许还在马嘴村的丛林中打猎。

    见陆山民没有跟上来,曾雅倩回过头,缓缓走向陆山民。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曾雅倩从未在陆山民身上见过,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兴奋,有着浓浓的忧伤,有着朝圣般的虔诚,也有着被抛弃般的失落,还有着淡淡的回忆,有着无数难以言状的情绪。

    哪怕曾雅倩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陆山民也没有发现,一双看不透的眼睛,怔怔的盯着那四个大字——东海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