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民盘腿而坐,渐渐入定。内气在四肢百骸之中缓缓游走,曾经禁锢在周身窍穴中无法自由调动的内气逐渐活跃了起来,自主的游弋于全身经脉,周而复始。

    易髓境后期是个分水岭,到了这个境界,天赋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

    海东青在招式拳法上的理解几乎无人出其右,她的拳法已经不拘泥于松溪太极和无极拳,能够在易髓境后期中阶就能悟出更加契合自己的拳法,这样的天才不是陆山民所能企及的,也不是努力能够做到的。

    同样的境界,同样的内气量的修习者,所呈现出的战斗力也大不一样。因为不同人对内气的控制能力有着很大的差别。

    内气的调动和转化为内劲,靠的是意念指挥,‘意之所指,气之所达’是内家修习者调动内气的最高境界,但几乎没有人能达到那样的境界。

    因为人的念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不管怎么集中注意力去想一件事情,脑海里总会无故闯进一些毫不相干的念头,根本控制不了。所以杂念越多想法越多的人往往很难集中精神调用内气,反之心思越单纯干净的人,在控制内气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种天赋从某种程度上比海东青对招式的天赋理解更为难得。因为人的杂念连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小妮子就属于后者,她对内气的控制远超他人,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以一人之力杀掉一个搬山境后期中阶和两个搬山境后期初阶,并且还毫发无损。她的心灵太干净,干净得连善恶都没有,自然而然杂念就少。

    陆山民闭上眼睛,尽量放空脑海中的一切杂念,只留下精神静静的感知四周的一草一木,感知着嫩草破土而出,感知着嫩叶冲出芽孢。

    感官变得越来越灵敏,心境也越来越清醒,虽然是闭着眼,但却似乎可以洞察到周围一切。比目力所及更加清晰。

    这种空灵的状态不知保持了多久,直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才睁开眼睛。

    海东青从楼顶处一跃而上站在了冒楼上。

    “你可以走了”。

    陆山民伸了个懒腰淡淡道:“几个小时的打坐,现在反而精神抖擞。这个时间到天亮是人最疲倦的时候,我陪你坐会儿吧”。

    海东青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自顾在一旁坐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天上的圆月。

    陆山民也抬头望去,笑道:“以前在马嘴村,我常常爬上房顶看月亮,看得多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直到进了城,才发现这样明亮的月亮是多么难得一见”。

    说着感叹道:“真美啊”!

    海东青没有说话,只是微抬着头仰望圆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一次海东青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又移开目光。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陆山民笑了笑,“你这个人啊,坚强勇敢果断,胜过无数男人。但就是太较真了”。

    “你是在批评我吗”?海东青冷冷道,但语气中并未表现出怒意。

    陆山民摇了摇头,“爷爷说万事能用讲道理解决的,就最好用道理解决。”。

    “那你是在给我讲道理”?

    陆山民淡淡一笑,“算是吧”。

    海东青冷笑道:“连真武大帝和迦叶佛这样的神佛抢地盘也靠实力,这个世界上只有弱者才傻乎乎的妄想着讲道理能解决问题”。

    陆山民笑了笑,“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大多不讲道理。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人人都讲道理”。

    “你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英雄”。

    陆山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一个英雄,若不是纳兰家和薛家步步紧逼威胁到了我和我身边的人,若不是唐飞和白斗狼之死,我甚至都没想过找他们报仇”。

    “陆晨龙白生了你这个儿子”。海东青讥讽的说道。

    陆山民笑了笑,虽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他并不是在仇恨中长大,反而在爷爷与世无争的教育下变得不那么记仇。他自然无法理解海东青对仇恨的执着。甚至他还怀疑过海东青是真的如此执着仇恨,还是把仇恨当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源泉。

    “总之,谢谢你”!

    海东青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陆山民。“谢我什么”?

    “谢谢海家为我爸所做的事情,也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海东青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笑道:“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冷血女人吗”?

    陆山民笑道:“那都是气话,你要真是那样的人,昨天下午我就被你爆揍一顿了”。

    海东青冷哼一声,“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会把你打成一条死狗”。

    见海东青已经完全没有了怒气,陆山民也不再那么拘谨,半开玩笑的说道:“下次你如果还是不听话,就算被你打成死狗,我也要骂你”。

    “你”!海东青猛然看着陆山民,冷冽的目光透过墨镜直视陆山民,她显然没想到他敢如此胆大妄为。

    陆山民淡淡一笑,:“因为你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冒险”。

    “朋友”?海东青身上的怒气渐渐消散。曾经也有人在她面前自诩朋友,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在她海东青眼里,没有任何人配当她朋友,她也不需要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陆山民口中说出来,反倒有一股温暖涌入心房。

    “我父亲和你父亲是朋友。你我之间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直到现在哪怕是到将来,我相信我们都会愿意为了对方而奋不顾身,这都不算朋友,那什么样的才算朋友”。

    海东青抬头望着夜空,繁星闪烁。淡淡道:“自以为是!我不想你死是因为你对我报仇有很大作用,跟‘朋友’两个字没关系”。

    陆山民耸了耸肩,“你把不把我当朋友没关系,我反正是把你当朋友了”。

    海东青淡淡道:“随便你”。

    之后两人默然不语,静静的看着星空。山里万物沉睡,万籁俱寂。唯有轻轻微风吹拂着长发飘动和天上繁星像眼睛一样一眨一眨。

    虽是大战在即,陆山民却一点没有紧张感,反而一阵轻松惬意。自从到东海之后,好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无忧无虑的仰望星空。

    随着精神的放松,陆山民渐渐感到睡意涌来,告别了海东青回房休息。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金佛山的第一夜,薛猛并没有来。

    走出房间,盛天在厨房做早餐,海东青正在院前的林子里练武。

    昨晚打坐几个小时颇有收获,在内气的掌控能力上多了些心得,见海东青在林间翩翩起舞,也有些手痒。

    二话不说,抬脚直奔海东青而去。

    眼见拳头快到海东青肩膀,海东青肩窝后移刹那间反震而回。看似简单的一招卸力借力在海东青使出来效果大不一样。陆山民只感到一股延绵之力传递过来,还没来得及回撤卸力,手臂筋骨就传来一股阵痛。

    紧接着海东青右脚横踢,陆山民来不及使出七星步躲避,下意识提膝抬腿,用一招散打防守的招式挡住了这一脚。紧接着揉身猛、撞海东青胸口,海东青反手一掌拍在陆山民肩头,硬生生被这一撞推出两三米。

    等这一撞之力还没完全消失,海东青变掌为切,侧身移开,与此同时膝盖已撞向陆山民小腹。

    陆山民不得不惊叹海东青的反应和对力道的判断能力,刚才一撞的力量很大她无法轻易化解或者闪开,到这一撞之力卸去三分之一刚好进入她控制范围的时候就分毫不差的进行了反攻。

    陆山民单手下压抵住她的膝盖,哪只刚碰到膝盖的刹那,海东青的膝盖就迅速放了下去。

    陆山民暗叫糟糕,这是一记虚招。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海东青的右脚已经斜向下插入了他两腿、之间,与此同时她左手的手肘已经奔着面部而来。

    听着呼啸而来的手肘,陆山民抬臂格挡。

    “砰”!陆山民显然没想到这一记力量如此之大,重心不稳向右横移。但是海东青的右脚还在她的两/腿之间,这一横移,脚下不可避免的绊在了海东青右脚上。

    “砰”!陆山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海东青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山民,嘴角翘起一丝轻微的微笑,显得颇为得意。

    “还来不来”?

    陆山民起身拍了拍一屁股的泥土腐叶,摇了摇头,“算了,你的招式变化太快,除非我比你高出一两个境界,在力量上彻底碾压你,否则永远打不过你”。

    海东青拍了拍手,“你有一样胜过我”。

    陆山民疑惑的看着海东青,“什么”?

    海东青淡淡吐出两个字,“挨打”。

    两人正说话间,陆山民身上的手机响起。

    陆山民拿出一看,是风浪打来的。接通电话说道:“风叔,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陆山民眉头一拧,心下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赶紧问道:“风叔,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风浪沙哑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息声,“赶紧把你的手机关掉”。

    陆山民满心疑惑,“天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立刻、马上把你的两部手机都关机。三天之内不许回江州。你是不是和海东青在一起,让她也立刻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