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陇城各处的屋舍牙人,生意突然好了许多。

    城中的许多大户,不约而同的就对一处偏僻小巷情有独钟,令这一片原本因为阴冷潮湿、偏僻古旧的院落焕发新春,房价更是节节攀高!

    “女君,真不考虑一下?如今这价格,是你入手时的十倍!十倍!过了这阵风,重新跌下来,悔之晚矣!”

    “不卖不卖!烦死了!快走快走!”

    赶走了过来游说的牙人,红衣女子叹了口气,若不将人赶走,自己怕是真要动心了。

    “但想要再寻个这样隐蔽的地方,就不容易了。”

    她倒是也猜到了,这里的房价为何会突然暴涨的,于是忍不住朝隔壁看去。

    “还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人一来,院子都值钱了!”

    .

    .

    各家的探子,很快就入住了周围院落。

    也有大户人家想近水楼台的,只是住进来后不怎么习惯,又重新搬了出去。

    但这些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陈渊的院子。

    修养两日,他将精气神提升到了巅峰,今日一早,就摆好炼炉,又将半毁的毛笔、一直没机会用上的毒钵,放在身前。

    今日,陈渊要将两座神像祭炼,神力纯之后,除了补充神道之花外,神道术法还能抽取出来,补充到法器上,修补提升。

    “毒钵这东西,用起来便利,但卖相太差,阴风、毒气太扎眼,看能否以神道气相替换原本的效果。至于这根笔,残破不堪、禁制尽毁,最好的选择,就是抽取神道术法重塑法器!”

    他忽然心有所感,朝边上瞥了一眼,但并不多言,屈指一弹,就将一枚黑不溜秋的丹丸弹入炼炉,正是他借着炼丹之便,在定宇观丹炉中用来节省炉火的截火丹。

    嘭!

    灵丹炸裂,封存其中的龙脉地火重新跃出!

    接着,陈渊又拿住两个炉角,灌注阴阳死气!

    那火焰起初只是一点火苗,待得了阴阳死气后,立刻熊熊燃烧,火光自缕空的孔洞中透射出来。

    嗡!

    嗡鸣声中,隐隐能见到一条细小的虚幻金龙,在炉中飞舞,钻进钻出。

    陈渊眯起眼睛,见得火势正急,也不啰嗦,抓住两个神像,便直接丢了进去。

    噼啪!噼啪!

    火烧物裂!

    而后细微的、琐碎的低语嚎叫,便从炉中爆发出来,好像有千百人被塞进里面,受烈火灼烧!

    烟雾自炉中飘出,笼罩之处,就有许多幻境碎片接连浮现。

    这景象,惊的墙头上的红衣女子瞪大了眼睛,也将在后院避而不出的女城隍引了出来。

    这女人这两日老实了很多,被解除了部分封印,这时见着雾中景象,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你想要烧锻神力?不要白费功夫了,神力为神道根本之一,莫说是修士,就算是其他神灵,都无法提炼!”

    陈渊根本不去理会,手诀一变,左臂的神道之花中分出一缕神力,入了炉中。

    啪!

    这一缕神力就如引线一样,骤然炸裂,将两座神像中蕴含的神力彻底引动出来!

    呼!!!

    突然,两道雄浑的杂乱意志也从镂空孔洞中冲出,便如金光,凌空盘绕,渐渐勾勒出两道身影——

    一道头大如斗,四肢如长鞭般甩动!

    一个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当空咆哮!

    隔壁墙头上的红衣女惊呼一声,手上没有抓稳,跌落下去。

    女城隍见着两道金光飞舞,感受着其中蕴含着的厚重神道之力,眼睛一瞪。

    “神道之相!好浓郁的香火念头!总量不大,但纯度凌驾于吾等城隍之上!这神力的本源,该是上品神祇!”

    祂接着就对陈渊道:“这是神道反噬,哪怕只是一缕神力,也有着神灵本质,你要锤炼一道神力,等于驯化一尊神灵,这几乎是……”

    祂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那三头六臂的神相咆哮后,恶狠狠地朝陈渊看去,旋即竟是浑身一抖,直接溃散开来,化作纯粹的神道念头!

    “这……”

    女城隍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真是黑衍神君的神力残留,居然还知道畏惧,说明祂死得还不够彻底,确实把自我意识拓印到神位之中了,不过死的不彻底,倒是省了许多事。”

    陈渊看着溃散的神道念头,松开双手,掐动印诀!

    那散乱的念头,便一拥而起,争先恐后的涌入炉中,被火焰烧锻,渐渐退去了神道烙印,逐渐纯粹,成了一团金光。

    女城隍满心的不解和惊异:“这……这是怎么回事?堂堂上品之神,其神力也该高傲不屈,为何会是这般模样?简直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

    随后,祂看向那另外一道神相,见那神相似是受到刺激,正在咆哮,并且隐隐要向陈渊扑去,这才平衡了一点。

    “好在还有个正常的……”

    念头未落,却见陈渊手上印诀一变!

    呼呼呼——

    炉中火焰大盛!

    火舌有如长蛇一样,从炉中蔓延出来,循着神相金光朝上蔓延,不断的缠绕,像是藤蔓绕木,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层层叠叠的拉扯,渐渐缠满了整个神相,任凭那神相如何挣扎,偏偏挣脱不出!

    “收!”

    陈渊手诀再变!

    那火舌便骤然收紧,再猛地一拉!

    嗖!

    神相化作金光被拉回炉中,混混沌沌,与火焰交缠在一起,发出惊叫之声,但渐渐消散,也被退去烙印,也慢慢纯为金光。

    “九缠炼神诀,作为灵窍驻神法的前置炼器之术,果然还能运用。”

    在陈渊欣慰的目光中,那炉中的两团金光慢慢消散,内里逐渐浮现出许多奇异景象,宛如一个个泡沫,里面是人间景象,万家灯火!

    “这是……万民之念!?”

    女城隍在第二道神相入炉后,便有几分麻木了,以为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了,但见着这一幕,还是微微颤抖,几难自持。

    “怎么可能?万民之念该是和香火一起为神道吸摄,融入神位之中,怎的会被这炉火烧锻出来?这岂不是说,便是个完整的神灵入了这炉子,也要被他炼化?”

    她神位城隍,坐镇陇城十几年,也见过他人炼丹、炼器,但从没见有人能炼化神力!

    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陈渊手上印诀连变,忽道:“你等既为神祇,执掌神位,能施展神力,就不曾想过,神力因何而生,如何转变,又为何能有诸多妙用吗?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何修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神道还能修行?”女城隍心念动摇,听着这些话,就像是破碎的楼宇,被重新刺进了地基木桩,惊骇之中又有了几分渴求,“这神道神力,还有……其他玄妙?”

    陈渊却没有回答,伸手一压,压住了炉盖!

    崩崩崩!

    炉中火光越发激烈!

    下一刻,两团金光被彻底打散,滚滚神华从炉中涌出,在女城隍惊骇的目光中,融入了陈渊的左手。

    炉子里,却还残留着两团变化不定的虚影,仿佛无数细小符篆聚合而成。

    “神道术法。运气不错,正合用。”

    感受着虚影中的诸多变化,陈渊抓起手边的毒钵和毛笔,扔进了炉中,然后加大了气血供应的力度。

    轰!

    一时炉火沸腾,火光冲天!

    隔着老远,那些新近入住的“住户”们听到动静,远远打量,见着火光阵阵,变化不休,又有淡淡威压袭来,便知道厉害,各自猜测。

    “火光冲天,异象连连,这是做什么,也不见有人硬闯他府上啊。”

    “可能是在布阵?”

    “有可能,摧山君在布阵!”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大户皆知。

    .

    .

    另一边。

    陇城外,驰道远方忽起尘土,却是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一身戎装的曾柔娘。

    展京早就领着一队人马,出城迎接:“大小姐!”

    曾柔娘勒住了战马,翻身落地,抱拳沉声:“我此番领军迎敌,中了敌人奸计,损兵折将,此罪也!望展守备将此事禀报郡守,惩之责之,以警诸军!”

    展京一怔,便道:“先随我回去面见主上。”

    曾柔娘迟疑后,便与展京同行,几步之后,忽然问道:“父亲信上说,振武将军就在陇城,不知他住在何处?我打算晚些时候去拜访。”

    展京犹豫了一下,说道:“一时半会,主上不会允许你去拜访。”

    “为何?”曾柔娘停步愕然。

    展京只道:“见了主上,你就知道了。”

    果然,在曾柔娘见到父亲曾万,提出拜访陈渊的提议后,为其父拒绝。

    “为父知道,你与将军有旧,但他并非只是振武将军,还是神庭通缉的要犯!”曾万也是将原因明着说出,“这次还牵扯了黄粱道,那边不来人也就罢了,既然来了,总要在面上过得去。你放心,我不是让你断绝往来,恰恰相反,这条线很重要,过几日先让二郎……”

    “这些与我何干!”曾柔娘根本就不愿遵从。

    曾万意识到不对,平静道:“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为父不是让你与陈将军绝交,只是暂时避嫌,等事情过后,你再去拜访他,有什么不好?”

    “事情过后?什么事?”曾柔娘抓住了父亲话中关键。

    这时,一个清朗自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自然是等古兄的登阶之战过后!但那时,你就见不着摧山君了!”

    话音落下,一名劲装青年走了进来,正是曾万之子、曾柔娘的兄长,曾连成。

    他一进来,就对曾万道:“父亲,何必要骗柔娘?登阶之战过后,古兄踏足大宗师之境,摧山君再是强横,与古兄一比,也只能饮恨,小妹又去哪里拜访?”

    曾柔娘眼皮子一跳:“古苍穹要与振武将军交手?”

    曾连成笑道:“古兄困于先天巅峰三年,他说,这次是他的契机!”

    曾柔娘冷哼道:“你自信过头了,古苍穹要挑战振武将军,是自取其辱!你们没见过将军出手,不知那是何等光景!”

    “你没有见过古兄的剑!”曾连成正色道:“他的剑,已将武道与道术融为一体,是真正的神剑!魔剑!无可抵挡,无法匹敌,无坚不摧!”他脸上露出了狂热之色。

    曾柔娘依旧冷笑:“不见仙人,不知险峻。”

    曾万打断道:“古世侄呢?你可知道,陇城城隍都被擒拿……”

    “他不愿进城,在永山养气。”曾连成打断了父亲之言,“父亲放心,除了一位黄粱道长老,还有许多宗门俊杰,还有西来的孙大宗师,不过他有事耽搁,要迟几日才到。另外,出发前我还请天机公子推算过,他说古兄定能如愿!”

    曾万奇道:“天机君子?他也去了西岳?”

    “神典在即,西北、西南的宗门哪有不来的?莫说天机阁,就是剑宗、天柱门,甚至天下三宗都派人来了,大宗师都来了两位!”

    曾万叹息道:“此等盛事,真令人神往,可惜我不能亲往。”

    “父亲碍于职责无法亲往确实遗憾,”曾连成微微一笑,“但古兄的试剑登阶之战,也引得不少人在意,有不少大宗的真传过来,要见证一段传奇的高峰!父亲可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