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叶摆手,她除去红花和人工费用,说道:“不用这么多,你给我一百五十文就行。而且等我染好你再给,将来褪色太厉害,我免费再为你用别的红料染一次。”

    “还有这好事?”廖杜娟把两串钱推过来:“别,拿出门的我不能再拿回去,而且收我婆婆二百收我一百五,她知道了不好。”

    “你不说我不说,她哪里会知?”沈小叶坚决不收去掉五十文。

    最后,廖杜鹃带着五十文高高兴兴的离开。

    而沈小叶却发现,堂屋里多了一卷棉白粗布,和一卷挂些暗黑的细麻布料,“外婆,这是?”

    “你四舅在打麦场吆喝着收布,人家送过来的。

    瞧瞧这卷细麻布,起码放了三年,想要一钱。”林氏揉揉太阳穴,沈小叶赶紧上前帮她揉按。

    她闭上眼继续道:“还好你四舅没有真给一钱。”

    沈小叶:“给了多少?”

    林氏:“五十文。”

    “知道谁送的吗?”沈小叶伸手摸了下,新细麻布也不过收七十到九十文一匹,“好像没坏。”

    林氏:“打开。”

    沈小叶就着桌子拨开,居然看到好几处小洞,她皱了皱眉:“虫蛀了,谁家送的?”

    “隔壁上田村杭家媳妇,小杭氏的嫂子。”林氏冷哼一声,“老杭氏的娘家侄媳妇,今天送钱二媳妇回来,先是上钱五家闹腾,听说收布马上给送来一匹。

    临走,还在打麦场的大盆里捞走两根棒骨肉。”

    “四舅为什么没有拒收?”沈小叶感觉奇怪。

    林氏吸气再呼气,顺顺气道:“他开始时又没说只收好布,新布,可不就被人钻了空子。

    刚刚急匆匆回来,用木板写了只收去年今年织就的白棉标布和四丈布。

    有上等细绵布一匹一钱二,粗绵布一匹一钱,细麻布八十五文,见布议价。

    还有写上染布料的价,我也没仔细看。

    就让你大舅母去给他把把关。”林氏又抚着另一卷棉白粗布道:“里长家头一个送的,你看这布多紧实,还是年前新织出来的。

    连氏的手艺好啊,人又能干内敛,刚好跟崔氏互补。”

    沈小叶想了下道:“外婆,我想换上裙子去打麦场。”

    “正做杀猪菜,烟熏火燎的不怕给裙子弄脏?还有正在烘制的颜料就不看一眼?”林氏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沈小叶没有被看穿心思的羞赧,而是攀住外婆的手晃到:“就边上转转,熏不着。颜料有您坐镇,它不敢不烘好。”

    “你呀!梳洗一下换上,院里有晒好的热水。”林氏也没真拘着她的意思,在乡下,姑娘家可不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套。

    她本人自小也长在村里,后面跟丈夫走南闯北,没养成县城里人家说的斯文。

    村里忙时,女孩子挽裤腿下地的不少,闲来,三五成群在一起做做针线,采采野菜野果补贴家用。

    平日里烧火喂猪,砍柴带弟妹通通不在话下。

    嫁了人,更忙。

    活泛也就这几年,“去吧去吧。”

    沈小叶吧唧在她脸上亲一口,“外婆最好了。”

    林氏看着她蹦蹦跳跳去提水,擦擦脸想着,要是女儿女婿找到多好啊,齐齐整整一家人。

    随即又想,老头子咋还没个信呢?

    她却不知沈善宥和大儿子,正因着供船占用航道,滞留在沧州税关外不得寸行。

    ……

    打麦场是绝对的主角,今天有更多人拿碗端盆在此进进出出,肉香漫天中,它连着承载起村民们两天的开怀,就问还有什么比免费吃肉更香?

    沈小叶一改往常的短褐打扮,梳了个简单丫髻绑了桃粉丝带,浅粉棉布窄袖上袄外套着对襟薄细麻料半臂遮腰。

    下身穿着同系细棉薄裤,外面再配着高腰桃红色马面裙,脚踩一双同色打底绣鞋登场。

    她离打麦场还有十几步远,就迎来村里小姑娘们争先恐后的围观,也有的还不好意思上前,更有个小不点看了好几眼跑了。

    九梨村虽然不富,但村民十分勤劳,除了耕种,还靠山吃山养鸡鹅羊,又农闲时或打零工或组队进山打个猎,除非特别懒的不动弹,都能有衣穿有饭吃,只是孬好吃不吃的足饱的区别。

    家里有余剩又疼孩子的,舍得每年给添件新衣。

    “小叶姐,裙子好漂亮。”

    “小叶,在县城买的吗?”

    “发带也好看。”

    “我也想要。”

    “不是买的,就家里粗棉布裁的,上衫是细棉,大舅母绣了几片花叶,裙子是我染的。”沈小叶大方展示转了两个圈儿,裙摆上的花鸟随风舞动,她成功收获远处正在验布的大舅母高冷的一瞥。

    她完全不挂心,因为另一头被一众汉子围着换肉的舅舅,悄悄给她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沈小叶带动大家,稍稍移动到挡打麦场视线的麦秸垛这边,她对着小姑娘们轻捏裙褶道:“我们家人身上穿的,都是自己染的。”

    “小叶,你这料子看起来不像粗布,倒像是绢布做的裙子。”有个小姑娘盯着裙上的花鸟看,还顺便数了下裙面有五个褶,心想着比七褶的能省两寸布料。

    钱进妹妹钱妮儿道:“长岁叔说可以帮我们染衣料,红的、黄的、粉的都行么?”

    沈小叶刚一点头,就有几个妇人也凑过来看,她们可没小姑娘们矜持,有人上手就想扯她的袖子摸。

    “何三嫂,你刚拿过棒骨。”廖杜鹃也在其中,很眼疾手快的挡住扯袖子的妇人。

    何三嫂被叱,面露不满道:“你推什么推,我又没真摸上油。

    不就是件粗布小袄,当谁穿不起似的。”说罢,甩手就走。

    小姑娘们轻呼着迅速跳开,实在是何三嫂甩出了水珠。

    沈小叶跳的最快,她不想用草木灰洗,否则裙子就还归本色了。

    “这人……”廖杜娟做势要追上理论,沈小叶马上拉住她。

    旁人也劝道:“不是啥大事。”

    又有人赶紧别开话头,“小叶,细麻布可以染成做这样的么?”

    沈小叶颔首:“可以的,染色蓝底碎花,春秋穿着都好看。

    不过一匹布染下来,会缩水一些。”

    说完,她观察大家的反应,希望不会有人说怪话,毕竟乡下村民攒下些布料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