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叶浇灭烟火哈哈笑出声,看着表哥丢下麻袋,恼羞成怒的拾叉追击,她连忙止住笑:“追不上的。”

    “也不一定。”恒溪道长脚尖点地,嗖的飞弹数米去追。

    沈小叶“哇”的惊呼,对着走来的外婆一挥手,也跑去追。

    林氏看着麻袋里拱来拱去,叹口气检查收口再找束草狠狠扎上数圈。

    而这一头儿,沈小叶跑进山,树木影映间,她失去了前面两人的踪影。

    好在小玄猫视力超标,很准确的指明方向,她追过来就只见到了表哥爬在大树叉上张望着。

    她问:“道长呢?”

    “正追着,看,他那银针已经命中一只。”沈存庚举举手里一只大肥兔晃晃。

    沈小叶利索的爬上树来远望,视线所到之处尽皆草木,这片山林属于村里的公产,连接着更深的老林,深入几十里之后就属于另一个县界。

    她看不到恒溪道长的身影,借着滑下树的功夫遮掩,再次问小玄猫却未得到回答。

    于是倚着树干闭目探看车厢,发现小家伙儿对着左边车窗不断挠抓。

    “你怎么?想出去?”她抬眼看表哥专心瞭望中,干脆意识闪入空间。

    小玄猫瞥一眼她,失落的收爪卧下,道:“我似乎感应到自己的肉身了,只一下它又不见。”

    “它在附近飞过?”沈小叶不禁心下一凛,太过玄幻。

    小玄猫晃头:“不是不是,就神魂在发出提醒,肉身距离我在百里左右,你往左边再走走。”

    “我现在可走不出百里。”沈小叶虽然如此说,但还是睁眼迈步行动。

    在她走了七八米小玄猫持续催她走快些之际,沈存庚终于发现并看来:“别往里面再走。”

    话音未落,他已从树上直接跳下,一个箭步挡住路,“小叶,我娘要是知道你深入山林,肯定先打断我的腿。”

    沈小叶绝对不怀疑大舅母的慈母棍,她顿住脚步道:“我没想往深里去,就看看附近可以摸到野鸡蛋不。”

    现下,只好先对不住小玄猫了,她不能无视家人的担心。

    沈存庚弹下她脑门,“犯什么傻,村里人经常打这儿进进出出砍柴采果,野鸡哪敢在这儿孵蛋。”

    “哈哈,没有野鸡蛋,倒有只野鸡。”恒溪道长的声音传来,不过片刻他拎着一鸡一兔走出林间。

    沈小叶捧场道:“道长威武。”

    “嘿,太假了。罚你宰杀野鸡,好叫贫道尝尝庚小哥儿口中椒麻鸡的美味。”恒溪道长这一脉不禁荤腥,咳咳,他和戒嗔是酒友。

    沈小叶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四舅的拿手好菜。”

    沈存庚接过猎物又还给对方银针道:“您轻功真的好,我原来以为轻功只在话本里有。”

    “不过一个快字罢了,真让我一飞三丈,却是不行的。”恒溪道跟着两人下山。

    沈小叶故意慢半步闭个眼,马上见到小玄猫对着她厥个猫屁股。

    她也没得办法,需要规划一二改天再进山让它感应,起码先把几亩地浇完。

    可等到跟外婆汇合,沈小叶才发现她和表哥被禁足十天,不得到这边田地来。

    “为什么呀?雇人浇地得花钱的。”两人齐齐惊呼。

    林氏平静的道:“我乐意。你俩打算忤逆?”

    好大的锅,两人一致猛摇头,得,禁足吧!希望四舅(叔)快快回来,给他俩张目。

    尽管沈长岁听不见二人心声,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村里的一辆牛车一辆骡车,速度不快但搁不住车轮没橡胶,他十分不愿受颠想下车自己走一段路。

    奈何钱里长一直拉着他说话,不许他下车与后车上钱五坐一辆,那两房都是自己本家,哪个都要操心,“岁哥儿,县丞判下杖刑一百加徒三年之后,州府有几成会改判?”

    “大约不会改判。”初判之后,沈长岁有私下向县丞请教,得知朝中近来对兄弟或家族不睦类的案子,均不得赎且有加重判的例子。

    很难说不是因为两个皇子被严罚引发的后续,但愿陆观不会被罚的太过厉害。

    他却是不知,陆观此刻正和一二十个少年人,趴在皇宫一处大殿外,由着各自长辈抽着竹鞭子揍,却是没谁敢痛呼出声的。

    啪啪啪

    陆观觉得原身大伯打的真实在,他嘴里咬着布团闷哼,并时不时看看左右,除了能瞄见大殿门口有太监站着监督,没扫到皇帝半分影子。

    直到身后挨了百鞭之数,才听见那太监扬声道:“陛下口谕。”

    “臣接旨。”负责行刑的大家长们,纷纷拜倒在地,至于被行刑的少年起都起不来,还有好几个已经晕了。

    陆观勉勉力倒是可以爬起来,但他宁愿趴着大地也不想跪,索兴就装晕。

    耳边只听那太监同常人一般的声音讲:“尔等年少正当习文学武时,今特赐尔等入国子监聆听圣人教诲一年,凡取年末头名者许参试文武举,及第后可入官。钦此。”

    “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草民领命,谢陛下隆恩。”

    尔后,宣旨太监居然没多做停留,连让家长们塞银子的机会都不给,便匆匆离去。

    陆观被大伯扛到肩上,先于众人离宫。

    宫门外早有自家马车等着,待他被放到软垫上,马车启动后,就听陆大伯道:“别装了,今天回去开药养好伤后,到国子监报到。”

    “大伯,”陆观入乡随俗,尽管上午刚见到仅交流片刻,但他喊的一点也不磕绊,“我听着,没有在年末考中第一名,就不许再考文武举得官的意思?

    而且以后,也不许再入朝为官?只有半年学习时间吧?”古代没个官身傍身,怕是不大好混,看沈恒一身麻布衣就知。

    “早拿出儿时这份机灵劲儿,哪会有这一糟。”陆大伯恨铁不成钢,扫见他臂后到大腿渗出的血迹,抬起的巴掌又瞬间收回。

    陆观呼出一口气,道:“估计都别想拿到第一。”

    一群贪玩儿的少年,跟人家国朝初期的监生争夺第一,不能说做不到,只能讲是不可能。

    他又问:“我还能得到荫封的世袭千户吗?”

    陆大伯皱眉,“今日旨意一出,只有你的后辈方可入营袭封领职。

    陛下登基后,将先皇赐你爹的世袭百户升为世袭千户,加恩你武勋正五品骁骑尉,虽不领职领俸,却有陛下恩赐的京效两百亩庄田,可免丁粮。还有每到年节的恩抚赏赐及一座内城两进宅,足以衣食无忧。

    日后千万别想走什么捷径,寻谁帮你袭那千户之职。”

    “如此,千户可能借袭给我哥?”有个五品武勋虚衔也不错,陆观印象里哪个朝代可以将武职由族亲借袭。

    陆大伯立刻捧起他的脸,正色道:“不可!你爹用命换来的袭封,不准借。哪怕你大哥二哥是你爹的亲侄子也不行。

    陆观,你要记得,钱财或可在你承受范围内仗义借出,因为即使对方不还亦不会伤你太多。

    可这官职不一样,自立国三十四年以来,因借袭武职最后把官司打到御前的,两只手加起来不够数的。

    我不希望将来死后,你们兄弟反目。”

    原来我前世今生都叫陆观呀!今生的爹救的是登基前的现任皇帝。

    “可因为我的事,大伯要从禁军调去西大营,得每日里风吹日晒的备操。”陆观双目盈满歉意。

    陆大伯轻拍他的脸,笑道:“臭小子,终于知道大伯天天陪在身边的好处了。

    以后离家不过二三十里,骑马回家不过一两刻钟的事,再者大伯还官升一级,空闲更多。”

    “大伯,我几岁了?”明升暗降不足奇,陆观做出努力抬起上身的姿势。

    陆大伯伸手一个巧劲儿按他趴下,“知道你十四岁不是四岁。

    你猛一下又找回机灵劲儿,大伯还不大适应。

    咱这次的差事轻闲,只需负责梳理数天前整顿过的军械即可。”

    他顿了顿,贴近小侄子耳边斟酌着道:“大伯这禁军指挥佥事,是很多人眼里的必得之位。

    自你去年与众武勋家儿郎玩在一处,就常顶撞与我,至今时游园之事,焉知不是有人早早设局。

    不过别担心,等几天你大哥会从西大营调回京,他会护着你。”

    打弟弟没了,弟媳又难产而亡后,小四哥儿变的沉默许多,他常常后悔不该顾忌当时在陛下潜邸当差,没有早点把弟弟从边军调回京里。

    “小四哥儿,你三四岁从边关送到我身边养着,名为侄实为子。

    大伯疼你都疼不过来,眼见你受人鼓惑疏远我,大伯难受……”陆大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把小侄子哄去游园的人他已知是谁,此事没完。

    陆观能感受到对方的真挚,他抓住大伯的手嗡声道:“大伯,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

    “嗯,咱们请老御医帮你调理,手脚马上就能活动自如的。

    对了,我已从蒲九那里打听到救你的恩人,派了陆伯去送谢礼,此刻差不多已到灵河县。”陆大伯可不止备了一份礼,但凡那天搭把手救小侄子的,他都送谢礼。

    陆观抓住机会道:“我想痊愈之后,再亲往一趟致谢。”

    “应该的,到时大伯请假陪你去。”陆大伯感觉小侄子经此一事,懂得人情世故了,调出禁军也值。

    ……

    灵河县这头儿,沈长岁早已转移话题,正与钱里长和大伯讨论着旧水车不好用,今年给村里造个大水车之际,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还有卢捕头的吆喝:“岁哥儿,先停一下车。”

    人随声到,他胯下黑马骤然停在牛车的侧前方,扬起的黄土掩不住九梨村老少的担忧:杭氏又跑了?

    结果,卢捕头跳下马,笑的很是恭敬,且先一步抱拳道:“岁哥儿稍待,方才陆小公子的老家人寻到县衙,请我等帮忙找你致谢哩。

    还给葛大夫送了好些药材和茶酒。”

    “卢捕头,我不过喊人过来而已。

    委实不敢倨功。”好巧不巧,这里正是救下陆观的小树林边。沈长岁扶着大伯下车,倒是晚对方一步行礼。

    卢捕头打个手势,示意借一步说话,两人在距众人两丈远住步后,他才小声道:“岁哥儿,陆小公子的管家,是手持西大营从三品指挥同知的名刺上门的。”

    说着,还眼带羡慕的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运道的。”

    “卢捕头,我是想考文进士。”沈长岁连忙摆手。

    卢捕头啧一声,又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指向官道拐弯那里:“看,陆家雇的车马来了。”

    沈长岁果然看见一白须老者腰背挺直的跨马加快而来,仅十几息,对方利落下马先向大伯和里长拱手,身上那种久经沙场的老兵味儿,让沈长岁先就有了三分好感。

    他快步走近时,对方刚好看了过来……

    这边厢,回到家许久时间的沈小叶,正和表哥在恒溪道长的参谋下做大小各异的兔笼子,她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不止收获好些野物,还要收到一堆的谢礼。

    原来,沈长岁推却不过陆管家一定要上门致谢的诚意,只好领人先到林表哥家,后又将人马带回自家。

    他刚一进门,沈小叶跳起来想显摆时,看到白须老者领四五个青年抱着一个个盒子进院,最后一人居然担着数瓶酒坛。

    “岁哥儿,这是?”林氏从堂屋出来,满脸不解。后边跟出的黄氏猜到些,不禁看向沈长岁。

    后者轻轻摇头,并示意沈小叶两人速去煮茶,他扫见恒溪道长的袍角隐入厨房门后。

    陆管家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没深究,他抱拳道:“某姓陆,家里小公子承蒙贵公子搭救,才能及时就医。

    今日特奉家主之命,前来致谢。”

    “举手之劳罢了。”林氏还不知前两天的事,但不妨碍她与人客气还礼,看情形谢礼推不得,卢捕头还陪着。

    她请客人进正堂上坐,同时招呼一起回来的大伯哥沈善信,以及里长帮忙待客。

    再多疑问,也得等客人走后再说。

    沈长岁敬陪末座,另一个正主儿沈小叶缩在厨房,只求着大舅母和表哥去上茶。

    恒溪道长疑惑:“你很不对劲儿呀!怎的还小家子气躲人。”

    “彼此彼此,道长不也在远离世俗烦恼中。”沈小叶当然也发现他在陆管家进门后,故意呆在厨房不出。

    恒溪道长刚刚在拿自己的硝石制些冰,一杯果茶瞬间变冷饮。“互相透漏透漏,解解闷。”

    “嗯?您不介意?”沈小叶有些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