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陈光耀送回来的情报,莫子布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实在没想到荣市城外已经打成这样子了。

    四万多民夫,每日的吃食只有一斤半干菜饼,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还要上工掘长壕以及夜间守夜。

    在饥饿的威胁之下,陈光耀不止一次看见了人吃人的场景。

    难怪历史上的老百姓这么恐惧服徭役,真是百夫去一夫还啊!

    “大家过来看,根据光耀提供的情报来看,荣市北、西、南三面各有一个郑军大营。

    每营延绵数里,各有三千人左右,其中的精锐乃是从东京调来的东府军骑兵三千人。”

    这个东京可不是后世的倭国东京,而是指河内。

    昔日明成祖收复安南时,将河内城命名为东关,黎利赶走明军独立之后,改东关为东京。

    “看来郑军确实没防着有人从海上来,东面都没建营。”李献文有些兴奋的说道:

    “我军自南而入,北面有荣市城可以作为阻挡,那么实际上我们要面对的,就是郑军南营的三千人,这就好打多了,直接横船陈炮轰之。”

    “那就即刻起兵吧,这海风我也是吹够了。”莫子布高声说道:“去准备三千斤米,咱说到做到。”

    陈光耀这次任务能完成的这么好,直接原因就还是许了三千斤米,充分发动了郑军民夫为他所用,这点米,该给。

    。。。。

    荣市城中,仙游小海盗陈旭带着一帮族中兄弟正洋洋自得的坐着,上位的阮陀求则有些焦急的走来走去,实在难以下定决心。

    “陀爷还犹豫什么,莫非是舍不得这城中财货,咱们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要这些死物做甚?”

    陈旭稍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家伙也是个神人,他往外求救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人来救他们,因此根本就没跟阮陀求汇报。

    等到陈光耀派人夜间入城之后,他才惊觉真有人来救,于是急匆匆赶来跟阮陀求汇报。

    “唉,我非是舍得的些许金银,而是我不习舟船,若是在山林之间尚且称一声好汉,但到了海上,前途未卜啊!”

    阮陀求还是很清楚的,跟着这些唐人一走,根基就失,以后恐怕很难再回故乡了。

    “陀爷可要考虑清楚,此时不走,那就只能步大将军后尘了!”

    陈旭眯着眼睛提醒道,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却是個刀口舔血的老江湖,深谙行走江湖的为人之道。

    阮陀求走不走,他不在乎,但那八万两财货是很很重要的。

    这可是他的投名状,必须要阮陀求交出来。

    听到陈旭这么说,阮陀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陈旭口中的大将军乃是他的父亲,自称东道保国安民大将军的阮有求,十几年前被擒到东京,结果被郑主给千刀万剐了。

    “罢了,罢了,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再图将来。”阮陀求把牙一咬。

    “我这就去将粮食全部起出,三军饱餐一顿,明日跟奸军拼了。”

    嗯,郑主骂黄公质、阮有求等起义军为黠贼,起义军就骂郑家是挟天子的奸臣。

    所谓拼了,也只是断舍离的一种高雅说法。

    别人是为八万两银子来救他的,必然不可能把四千多阮军全部救走,能承诺带走近百腹心,已经是极大的面子。

    所以剩下这些人就要舍弃,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主动出击吸引郑军的注意力。

    。。。。

    阮廷石今天起的有点早,昨夜喝了不少的酒,但还是很兴奋,因为心情好了很多。

    刚刚传来消息,出身宦者的大将军黄五福,在沱江上游大破黄公质,切断了黄公质意图增援荣市中阮陀求的意图。

    此时的郑军主力一直都因为要防备从沱江上游山萝,也就是后世奠边府一带南下的黄公质,因此围攻荣市的兵力是不足的。

    现在黄公质被击破,黄五福的主力最迟一个月就能到达荣市。

    这就表示阮廷石只要再守一个月,不但危机可以解除,还能混一个擒杀贼寇的战功,怎能不让他美滋滋呢。

    正在此时,轰隆一声炮响,橘红色火光闪亮了天边,随后只听到无边无际的狂呼乱喊响起,未几,就见得侍卫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安抚使大人,城中黠贼突然暴起,似倾尽全军出攻,恐将突围!”

    阮廷石大笑,“贼若是不出,尚能固守些许时日,今绝望啼嚎孤注一掷,以步卒列于平地,欺我精甲铁骑不利乎?

    擂鼓聚将,命西、南两营骑兵该奇速速起兵,与我围剿贼军!”

    隆隆的战鼓声中,起义军吃饱喝足奋勇杀出,开始时,只杀的北面民夫、乡团和一兵狼奔豕突。

    但战不过三刻钟,郑军西、北两面大营的千余骑兵赶到。

    这些骑兵虽然少铁甲多皮甲,马儿也是矮矮的滇马种,但面对组织度很一般,基本没什么甲胄的步军,还是可以大发神威的。

    火铳连闪,箭入雨下,郑主骑兵个个赵子龙附体,只杀的起义军鬼哭狼嚎,成片成片的倒下。

    而在荣市城东面,阮陀求、陈旭等大开东门,东门外的民夫也得了米粮,事先让开了一条小道。

    阮廷石看见己军得胜,想着不用黄五福到,他阮廷石就能大破贼军,顿时极为兴奋。

    他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去假装小寐一会,等到诸将破贼完毕回来看见,是不是就能得一个阮安抚梦中破贼的典故而名留青史?

    只可惜,他想的不错,但腿还没开始动,就见远处旭日初升的海面波光粼粼。

    在这闪着的日光下,一面面巨大的船帆陡然出现,船队前后相连,不知道有多少艘。

    “这是哪里来的舰队?自海阳来的吗?”周围将官都有些困惑,没听过朝廷又派水师来了啊!

    突然,有人指着远处惊叫了起来,“南贼,是南贼来了!”

    原来,莫子布让人在船头竖起了大大的广南阮氏的黄龙旗。

    此时郑主称阮家为南贼,阮家则称郑主为北寇。

    阮廷石本以为是大获成功,结果没想到是黄雀在后,顿时直接就破防了。

    “黠贼原来勾结了南贼,快命急使到京师禀告。

    挂红旗,燃狼烟,命南营急速回援。”

    此时,出城突围的起义军被打的行将崩溃,眼见来了广南舰队,还真以为是陀爷阮陀求请来了援兵,他们哭嚎着向舰队的方向奔来。

    莫子布满脸严酷毫不心软,“波恩舰长,我命令幸运号右面火炮摘掉炮衣,所有火铳手列阵,谨防溃兵冲击我舰。

    传令兵向后面的红一舰发旗语,让他们做好警戒,不得让这里的安南人一个上船。”

    莫子布深知,这种情况下的起义军就跟溺水之人一样,要是让他们抓到一个救命稻草,绝对会不要命的扑上来。

    数千人涌来不加以处置的话,幸运号本来现在吃水就深,搞不好能被干搁浅。

    而确如莫子布所预料,起义军看见有大船可以躲避郑主的骑兵,顿时眼睛都红了,无数人无视了已经揭开炮衣的火炮,哭嚎着就要跳入水中往船上扒!

    “开炮!”莫子布把手一挥,大声的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