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泽很清楚,若她所言为真,自己将要损失的或许是姜家与高家两家的支持。

    而他的根基恰恰来自这两家。

    若是自己放弃姜念娇。

    往后储位之争时,姜高两家还能不能如从前那般忠诚,若有更好的选择,会不会另择旁主。

    这些原本只要与姜念娇成婚便算是结为稳固同盟的关系便不免要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其实这前途他倒也不稀罕。

    毕竟为了这前途,他的生母惨死在川霖城中,那些伪装成难民的杀手劫袭了父皇接他们母子二人上京的队伍。

    只是那害死自己生母的人,仍高高在上。

    若他不能成为储君,他拿什么资本来与那盘踞几朝的大族相抗衡。

    他还在思虑之间,姜念娇已经起身了。她知道这两方取舍对赵念泽来说牺牲有些大。

    若是寻常人多半便选择自己了。

    但表哥对苏止柔的情感既然如此炙热,她倒也想看看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到底要选择什么。

    “表哥,可以慢慢考虑,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而直到姜念娇离开,赵念泽也没有开口挽留。

    离开湖心小榭时,被威胁一通后便持续装死的系统又开始忍不住出来蹦哒了“宿主,你这样做会增加任务完成度的风险的。”

    姜念娇对于系统的提示表示毫不在意“爱情不就是件高风险低回报的事?坠入爱河前,若连一点风险都不肯冒,那他们算什么真爱?”

    系统被姜念娇怼的再次怀疑统生,此时它甚至觉得姜念娇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却完全忘了自己的立场。

    出了湖心小榭,姜念娇本是打算直接去找姨母的。

    不想在假山石林的转角处,她却听到了姜芝与苏止柔的对话。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想要偷听他们的对话,只是这假山石林是出这湖心岛的唯一小径。

    故而那两人的对话,她是听了个十成十。

    “阿柔,你觉不觉得我阿姐最近的性子有些奇怪啊?”问话的是姜芝。

    听到姜芝背着自己说闲话,姜念娇半点也不意外。

    毕竟那些平时天天奉承自己,得了自己不少好处的人,都免不了在背后编排自己。

    自己这半点不相干,平日没少被欺负的小姐妹说她几句坏话。原也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苏止柔却是出言反驳道“我并不觉得姜姑娘有哪里奇怪的,况且背后论人是非总是不妥的。”

    姜芝明显被苏止柔的话噎了一下,她闷闷道“我也没说她不好,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罢了,毕竟从前她看你我可是十分不顺眼的。可今日我被五皇子带到桃林深处之时,她居然出手救了我。”

    听了这话,苏止柔方才接言道“我倒是不意外,姜姑娘也只是被人惯坏了,我知她本性不坏。”

    姜芝没有接话,显然对姜念娇的评价有待考量。

    而苏止柔也显然不是喜欢议论他人的性子,在简短评价过姜念娇后,她又关切的看向姜芝道“那……你没出什么事吧?”

    姜芝摇了摇头“还好她来的及时,若真与那五皇子闹出什么丑闻,我这辈子怕是完了。”

    姜芝嘴上虽说着庆幸之语,但面上神情明显仍是恹恹。

    见她愁眉不展,苏止柔又忍不住问道“既然无事,你怎么还这副神情?”

    姜芝对着自己好友,自然不再多做隐瞒,她只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怕那五皇子不肯放过我,毕竟那五皇子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我如今这般倒是打了他的脸,日后若再遇上他,我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日后你躲着他些便是,这春时宴反正也要结束了,日后你回了姜府,与他自然更不会碰面。”苏止柔人如其名,只仍旧温声软语的劝慰着姜芝。

    然而姜芝被她这一劝,反是眼眶一红“若能过了春时宴那自然是好的。我怕只怕我自己是捱不过去的。”

    见姜芝这般,苏止柔连忙掏了帕子问道“芝芝,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今日哄我时,便说要纳我入门。若真被他哄了去,入不入得了宫门尚且另说。可如今他没得手,我只怕他是不肯死心的。”

    “若是在春时宴上,他说要纳我?你说我能抗命吗?”

    听了姜芝的话,纵然不言他人好恶的苏止柔也沉默了半晌。

    这五皇子在情感方面的传闻确实不堪,也真有其事。

    故而即使那人也算周正,还是如今储君之位的热门候选人。

    但大多有些底蕴的家族,在为女儿择婿时,基本都是避开这位的。只是他们可以选择避开赵睿安,但赵睿安若真相中了他们的女儿,大多数人家怕也是不能拒绝这位皇子的。

    毕竟他母亲张贵妃深得帝宠,若张贵妃偏帮着自己儿子去邕帝跟前吹几句耳边风。

    这婚事便更可能想推都推不了,毕竟谁能担起得罪邕帝的责。

    故而姜芝的难处,苏止柔又如何不知呢。

    之后她思虑一番,复又开口道“你若实在害怕,不如先择一佳婿。若你与那人先有约定,赵睿安纵然对你有意,也要顾忌几分脸面,我瞧着今日与你赠桃花的公子也不少,这些人里你难道便没有一个心仪之人吗?”

    姜芝垂下眸子苦笑道“赠花的公子是不少,可他们见了赵睿安,哪里还敢再找我。”

    听了姜芝的话,苏止柔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出言道“若实在不行,你不如去求求你母亲吧。于夫人定然也不忍心让你受苦的。”

    姜芝闻言,却是直接不吭声了。

    见她这副模样,苏止柔还要再劝,姜芝却直接冷冷开口道“求她倒不如我自己抹脖子来的更靠谱。”

    “芝芝,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母亲?”苏止柔闻言只下意识反驳。

    毕竟于瑟这人实在太善于伪装了,真正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怕只有她自己了吧。

    不过如今姜芝这话,还是让姜念娇心中暗暗吃惊。

    毕竟一直以来,姜芝在她印象中就是于瑟的跟屁虫。

    于瑟指哪她往哪。

    她还以为这对母女感情很好,但如今看来,这对母女之间的矛盾怕是比感情更深。

    而从姜芝同自己说根本不认识赵睿安,如今却能在苏止柔面前侃侃而谈赵睿安的事,这姜芝倒像是在刻意藏拙。

    想到这对母女前生之事,姜念娇总觉得这对母女似乎有些猫腻,或许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探,没准会有些意外惊喜。

    站在山石小径上的姜芝本是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才同自己的好姐妹透露出了自己的情绪一角。

    然而苏止柔这一句帮着自己母亲的话,只让她瞬时如被浇了个透心凉。

    故而她不再多言,只闷声道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止柔明显也看出了姜芝的情绪郁郁,她自知自己刚才下意识帮着于夫人的那一句话,无疑是伤到了自己的好友。

    虽然她是不相信于夫人会对姜芝不好,但姜芝的态度显然也是另有苦衷。

    故而姜芝一走,苏止柔连忙追了上去。

    而姜念娇直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假山石林处,她方才从一旁的迎春花丛里走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片叶,随后像是没事人一般往景园之外而去。

    只是她自以为隐蔽,却不知在离她三米远的樟树之上,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跟随着她。

    姜念娇是打算去找自己姨母的,毕竟她刚才可是答应要帮赵念泽保住苏止柔的。

    如今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

    不过在途径命妇们交际的宸阳殿时,她却是直接过门而不入,反是径直往较为偏僻的昭荣殿而去。

    到达昭荣殿时,毓贤妃果然就在昭荣殿中躲闲。

    对此姜念娇半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春时宴名义上虽是敏皇后主持,但实际上却是张贵妃与自己姨母在操持。

    姨母向来不爱出风头,往日里自然只会把这风头推给敏皇后,自己卖个好。

    但架不住张贵妃却不是个省油的主。她得帝王盛宠,一直都想取代不受邕帝待见的敏皇后的位置,如今春时宴正是出风头的时候,她自然免不得要与敏皇后争个强弱。

    一个娘家后台强势,一个得君王眷顾,而且两人还都是自己上司,毓贤妃为了不夹在她们之中多生是非,此时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称病躲闲。

    反正她身子确实常年不好。此时称病也无人生疑。

    宫人们将姜念娇领入昭荣殿时,毓贤妃正由着一名太医替自己把脉。

    她身边的宫人只忙替她揉着太阳穴。抚着心窝口。

    毓贤妃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神色十分怠倦。

    姜念娇原以为她姨母是在此躲个清闲。

    不想这会子功夫却是真病倒了。

    她忍不住小声问了身边一名宫人现下的情况。

    “姨母这是怎么了?”

    见是姜念娇,宫人小声道“高夫人过来与我们娘娘说了几句话,待高夫人一走,我们娘娘便是这副模样了。”

    姜念娇猜想着宫人口中的高夫人应当便是自己姨母兄长的夫人了。

    她记得那妇人似乎是个和善的性子,自己姨母与她关系也向来不错,如今她能说了什么让姨母如此大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