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郑府尹的怒斥,两旁的衙役只一人一手准备押着陆知章离开审讯室。

    不想陆知章却是拱手道“还是不劳诸位动手了!下官自请离去。”

    话音落下,陆知章便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堂中霎时哗然,便连莫霞也不知这变故为何如此突然。不过有了陆知章刚才的那一场大闹,她心里倒是有了些警醒。

    郑府尹自然也知此时怕是不好再审,故而他只让人先押着莫霞退了下去。

    待莫霞也离开后,其中一名属官立刻便站出来道“大人,这陆文书走了,咱们这卷宗该如何记录?”

    “还能如何记录?李大人我记得咱们府上文书也不止陆知章一个,你儿子不也在咱们府衙出任文书,他陆知章顶撞上司,你便让你儿子出替呗!”另一名属官出言道。

    “陈大人说笑了,这事可是要经由御史台,再呈送到圣上面前的,我那孩儿不过一点狗屁倒灶的本事,写的文书哪有陆大人厉害,这事我觉得还该是由陆文书回来,毕竟他可代表着咱们部门的脸面啊。”那李大人被点名后,连忙反驳道。

    但他这个提议显然并不能为郑府尹接受“行了,那姓陆的不过一个榆木脑袋,若让他来写这份文书这案子根本结不了。”

    听了郑府尹的话,那李大人似乎也并不意外,他只在此时将话意引到了刚才提议自己儿子顶替陆知章的属官。

    他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说的极是,不过我那儿子水平不行,难免丢了咱们上京府衙的脸面,说起来陈大人的那笔字倒是清秀,而且陈大人也曾是探花,才略定当远超陆文书才是。这呈达上意的机会可是不可多得。不若此事还是由陈大人代劳吧?”

    被点名的陈大人连忙摆手道“我这年纪大了,思路也不活络了,能写什么呀。”

    这些人虽然语意温和,然而这其中火药味却是十足。

    郑府尹怎么听不出他们的推辞之意,他冷冷道“行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如今咱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上头给的时间这么紧,对此又如此重视,这次这桩差事若是办不好,不止是我一人要受处罚,你们也讨不了好。”

    “反之若是办的好,你们的功劳自然也小不了。”

    听到郑府尹这一番恩威并施的话,这些官场老狐狸,有预见风险的只出声应和不出力,也有人只推着刚进衙门的新人来顶包。那不明就里的新人还以为是个机会,自然傻傻应了下来。

    解决了文书问题,他们才让莫霞重新回来。

    然而回来的莫霞,经过刚才陆知章的那番话,也已经开始警醒起来。

    而且之后这郑府尹的话分明就是想坑她承认自己就是杀下的人,伤下虽然也逃不掉惩罚,但起码还有活路。

    然而若是承认自己杀子,千刀万剐怕都是轻的。

    莫霞自然不肯承认此事,随后这郑府尹也懒得做什么伪装,见莫霞不肯承认,他直接让下属将人绑在架子上,之后他又遣了一名衙役抽出一条鞭子对着莫霞一番鞭打。

    他以为还没有人能在刑具的威慑下撑过来,尤其这人还是个女人。

    不想莫霞在被抽打之时,却是咬牙一言不发。

    带着呼啸风声的倒刺藤鞭从皮肉刮过,只勾连着皮肉,霎时鲜血如注。

    见莫霞满面痛苦,郑府尹开口道“你招不招?”

    “我该招的都招了,不该我的我也一分不会认。”话音落下,莫霞只顺便淬出一口血沫子。

    而这话自然激怒了郑府尹,郑府尹见状只对着莫霞又是一番抽打。

    甚至为了让莫霞感受到痛苦,那些人只还在莫霞的伤口上撒盐。

    这种痛于她这江湖人来说,也有十来年没有受过了,如今天下太平,纵然她为了寻女儿却也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与折磨了。

    若不是今日这一遭,她还不知这世间最腌臜的角落从来也不在民间,而是这拥有权利之地。

    不过她赌着心头的一口气,也死活不肯认下这桩罪。

    只是这疾风骤雨一般的疼痛还是让她昏厥了过去。

    见她如此倔强,其他人只也面面相觑。

    “大人,我听说这犯人以前是走江湖的,这刀口舔血的最不怕的就是肉体上的痛苦,要不咱们还是另想别法?”一人出着馊主意道。

    “还有什么法子?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上头却说陛下震怒,要求咱后给出结论够干什么,我看这妇人就是嘴硬。”郑府尹勃然大怒道。

    随后他又指挥着一名衙役去提了一桶水过来,霎时昏厥的莫霞只又被人泼醒了过来。

    “你到底招不招!你若不招咱们有的是法子惩治你。”郑府尹面目可憎的厉声问道。

    而其他属官也只一副隔岸观火的高高在上模样。

    莫霞冷笑道“招什么?招你这上京府尹屈打成招?招你们这上京府串通一气?”

    这话如在鞭炮之上点了火焰,被戳中痛点的郑府尹自然是气急败坏的一声“给我往死里打。”

    随后便又是一番刑罚,莫霞被带回狱中之时,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最后还是两名狱卒一人拖着一条手臂将人如扔死狗一般往狱中扔去。

    同处一室的姜念娇几乎都没认出那个都快成血人的人居然会是莫霞。

    她只高声质问道“陆知章不是说嫌疑阶段不动用私刑吗?为什么莫前辈会这样!”

    刚刚陆知章愤而离去之事,其他狱卒自然也都知道了,他们自然不会搭理姜念娇,甚至在姜念娇要过来质问时,他们只直接将姜念娇推倒在地,随后落锁离去。

    离去前一名狱卒还不忘嘲讽道“还问陆大人呢?他刚才在审讯室里不识时务触怒了郑府尹!你以后最好也乖乖的,不然由他牵连到你,可也有你受的!”.

    姜念娇拍打大门讨要说法无果,便也只得回身去扶住莫霞,她吃力的扶着莫霞躺在席子上。

    随后又试图在自己身上寻找伤药,只可惜这次来的匆忙,她什么也没备下。

    看着莫霞痛苦的模样,她只能再次敲击牢门,想由此吸引那狱卒的注意,然而他们这间牢狱关着的可是上京府重点关注的对象,谁又敢在阎王的眼皮子底下救人呢。

    故而任凭姜念娇如何吵闹,他们也不搭理。

    如此一番折腾,到了下午,姜府居然又来了人探监,这次来探监的除了怜莺,她身后还跟了一名低着头的小厮。

    姜念娇也没在意那小厮,看着昏迷过去的莫霞,姜念娇不免开口问怜莺“怜莺,你身上有带什么伤药吗?”

    怜莺早见过姜念娇身上没伤,她自然不可能另外备伤药。

    倒是那跟在怜莺身后的小厮只在此时应道“我有带伤药。”

    听到这话,姜念娇连忙把手伸过来道“你快把药给我!”

    然而那小厮却是不动声色的将药拿捏在手里,他根本没有把药交给姜念娇的意思。

    姜念娇不免也有些恼怒,然而抬头朝那人看过去,却见这粗麻布衣的小厮生着一张清贵招人的桃花脸,似是觉察到姜念娇的注视,那人居然还扬起温和如朗月的笑容。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眸子也只朝她狡黠的轻轻眨了一眨

    姜念娇呆愣了片刻,只差点没叫出他的名字,若不是刚才他朝自己眨了眨眼,姜念娇差点就把疑问脱口而出了。

    她实在没想到赵衍桢居然会扮成下人模样,跑到这种腌臜之地。

    赵衍桢只朝她靠近了几分,随后他越过她身边,只看向那躺在床上的妇人问道“她怎么了?”

    问到这个,姜念娇只朝他道“想知道?”

    赵衍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姜念娇

    只朝他伸手招了招道“那你把药给我,我就告诉你。”

    赵衍桢本来也没打算不管这人,见姜念娇开口了,他自然便将药放到了姜念娇手上。

    只是这人实在爱撩拨,在将药交给姜念娇时,他还不忘挠了挠姜念娇的手心。

    在姜念娇因为怕痒抽回手瞪着他时,他还笑得一脸若无其事。

    怜莺显然就是来配合赵衍桢的,见他们二人坐在一处说话,怜莺便拿着食盒将食物分发给其他好奇看过来的囚犯,以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毕竟三殿下这人脸皮忒厚,又爱撩拨,这打情骂俏的事被人看到总是不好。

    不过赵衍桢这次倒是难得正经,除了刚才挠了一把姜念娇的手心,之后便是再没有其他什么不妥的行为了。

    而姜念娇则一边替莫霞上药,一边没好气的压低声音道“郑府尹想屈打成招,让莫前辈招认自己子被杀一案的凶手。”

    赵衍桢看着莫霞道“那她是吗?”

    姜念娇闻言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是!莫前辈不过是见他当街调戏我妹,给了他一点教训罢了,没想到这货生前就到处惹事生非,这死了还不得让人安宁。”

    赵衍桢对此倒是不抱怀疑,毕竟他跟赵睿安也做了数十载的兄弟,赵睿安是个什么德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