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烛铺的生意本就是在特定节日,或者谁家中老了人才会有生意的。

    而此时又临近晌午,故而整条街上几乎都没什么人,便是各家店铺里的小伙计也只留了那么一个在店里守着店面。

    这钱记香烛铺自然也不例外,一名身穿灰布粗衣的年轻小伙子此刻正坐在门槛边晒着太阳。

    姜念娇本以为这小子看到自己过来,多半便该起身迎客了。

    不想那小子却只是依旧跟个老太爷似的坐在门口,只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不过他那眼神倒是颇为肆无忌惮的随着姜念娇的走动而转动。

    作为一个女客被人如此打量,姜念娇心中多少有些不太高兴。

    若是从前遇到这种人,她多半已经叫翠翘直接教训此人了。

    可眼下她是来办事的,翠翘也不在身边,故而她只能尽力无视那小伙计追随的目光。

    她只将香烛捏了捏,那香烛有些微软,表面抛磨的也不尽光洁,甚至还有一些香烛只连竹签都没插在芯子正中央,看得出来这批工艺极其粗糙,倒像是为了快加工而随意制作出来的东西,而且这些香烛凑过去闻上一闻,只竟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皇家***的香烛,这东西可连市面上其他普通香烛店的香火都不如啊。

    姜念娇觉得心中疑惑,只朝里间唤了一句“老板在吗?”

    她是将那小二当成了香烛店的客人的,毕竟谁家小二有客上门不会主动过来介绍的。

    不想她连唤了几声,那门口的小二方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道“别叫了,我们老板吃饭去了,你有什么要问的便问我就是了。”

    说话时,店小二也不大热络的样子。这态度哪有半分做生意的样子,姜念娇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指了指这香烛道“这香烛还有没有其他好货?我要采购很多的。”

    那小二即使听了姜念娇后面的强调,也没什么兴趣的模样“没了,这里卖的跟仓库里的货是一样的。”

    “那不知这香烛怎么卖?”姜念娇听到那小二说这里的货跟其他人家是一样的,当时心里便觉得有些劝退了,不过想到丽嫔的坚持,她还是再问了那店小二价格如何。

    不想那小二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便说起了瞎话“红油烛二,大香十二文,小线香六文。”

    这价格可不只比其他家贵一倍,有的甚至是比其他香烛铺子贵了几倍不止。

    故而听到这样的报价,姜念娇连忙道“你这也太贵了,我看其他家可都没你们家昂贵啊,而且我们家要买很多,你们家便不能便宜些。”

    一听说姜念娇要讲价,那小二便更是直接不搭理人了,他只懒洋洋道“您爱买不买。咱们这还没多余的货呢。”

    听了他这话,看来这商铺是真不缺生意了,只是这样的品质与价格,跟他们做生意的人莫不是傻子不成。

    而在姜念娇准备说些什么时,不想此时门口倒是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一身绫罗绸缎的矮胖中年男人,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贵气的高瘦青年男子。

    一看到那青年,姜念娇便忍不住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而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青年她倒是认识的。此人乃是淑妃的弟弟,礼部尚书之子周昀霈。

    当初在春日宴上,她是见过对方的。

    而她记得礼部尚书家最近可没什么祭祀活动,家里更没老人。

    故而他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姜念娇心中有疑问,却也不敢让对方认出自己。

    故而在周昀霈走过来时,她只连忙转身装作认真挑选香烛,好在那周昀霈也并没在意这边的动静,他只跟着那老板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老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那是自然,都在仓库里放着呢,周公子要不要验

    验货,我保证这些东西都是足量的。”

    说话的功夫里,二人已经准备上楼了,不过此时那店主也终于注意到了姜念娇。

    他只瞪了店小二一眼道“不是说了,让你守着店子就行了吗?谁让你招揽客人了,你还不赶紧将人请出去!”

    那店小二闻言,只能讪讪道“是她自己要进来的。”

    店老板怒瞪着他“你不会说咱们这的东西早被订下了,不零卖吗?”

    说完,店老板还是在周昀霈的催促下匆匆上了楼。

    那小二也觉得委屈,别人家都巴不得自家小二多拉客,生意兴隆才好,他们老板倒是只会把客往外赶。

    不过委屈归委屈,老板的规矩还得照样实施,那店小二一伸手,随后轻声道“姑娘请吧,我们老板说了不接散客,况且我们这的香烛又贵又不好,您去其他家看看,保管比我们家好使。”

    姜念娇本也只是来探个路,店小二既然都这样说了,而且如今还有个周昀霈在此,她自然也没有留下的理由。故而她只对怜莺道了一句“怜莺,咱们走吧。”

    说完这话,姜念娇便离开了香烛店,之后她又去探了另外几家清单上购买东西的商家。

    然而这些商家,只与那香烛铺都是同一个基调,卖出的东西比别家贵了几倍不说,关键是质量还差。而且你想与他们还价,他们只还一副爱搭不理的调调。

    看着他们这架势,姜念娇便忍不住觉得他们根本不像是在做生意的。

    之后姜念娇又问了一下周围其他商铺的老板这些店铺的情形,这不问还好,一问,倒是让姜念娇发现这些人果然跟朝中官员,甚至是后宫中的妃嫔有些关联,而这种不愁客源的店铺,多半都是京中官员,或者妃嫔们偷偷购置的私产。

    如今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姜念娇一时也犯了难,若是不去这些商铺做生意,那姨母得罪的可就不是几个妃嫔那么简单了。

    可若是继续在这些商铺做生意,那笔银钱却也无论如何都省不下来。

    姜念娇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两手准备,故而她在回府之后,只又让家中奴仆去几家信得过的商铺,只问一下他们如今的库存,顺便先与他们口头协定了一笔大单。

    之后姜念娇又连夜写了信,准备把自己今日的发现如实告诉毓贤妃,至于毓贤妃要如何抉择,那便是她的事了,毕竟她只是个方案提供者。

    而因为这一番忙碌,姜念娇回府时,天色已是擦黑,而姜念娇在回府之后,也没怎么用饭,她只准备简简单单写一封信,然后让能出入宫里的余十三,替自己连夜将信送给毓贤妃。

    故而在回到青澜院后,她只命怜莺替自己将房里的灯烛点燃。

    怜莺闻言自然只准备实行姜念娇的计划,只是不想,她不过刚刚从怀中掏出一根红油香烛点上。

    那烛火却突然噼啪一声爆开了,随后香烛伴随着火焰只瞬间落在了红木桌上,只还顺便点燃了桌上的信曳。

    房间里也突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

    而且若不是姜念娇还没来得及落座,这烛火当下怕不是已经打在了姜念娇的脸上了。

    虽然怜莺很快便手脚麻利的熄灭了桌前的烛火,但姜念娇还是看到了当时的情形,她忍不住惊讶的唤了怜莺一声“怜莺这烛火怎么回事?”

    怜莺有些心虚道“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我们屋里的烛火吧?”姜念娇继续问道。

    怜莺点了点头“这烛火是我刚才从那店里拿出来的。”

    听到此言,姜念娇刚要训斥怜莺“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你怎么能说拿就拿呢?”

    怜莺闻言只小声道“不好意思,小姐我就是觉得这东西有些古怪,本想拿回来看看顺便研究一下,不想刚才只将这烛火与我们平时用的烛火发生了混淆,所以才闹出这

    种事来。还请小姐责罚。”

    说话时,怜莺已经跪在了地上。

    姜念娇却并没有再训斥,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屋子里黑漆漆的,姜念娇还指望着怜莺能替自己点燃烛火呢。

    故而她只道“行了,我也没怪你,你没受伤吧?若没事的话,你先替我点好灯。”

    怜莺闻言自然照做,当烛火重新亮起之时。姜念娇只朝那桌上散落的香烛走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烘臭的味道越发明显。

    姜念娇总觉得这股味道十分熟悉。

    而待仔细一回想,她终于想起这个味道似乎与当初她在港口发现的一船火药是同一个味道。

    所以这香烛里难道竟被塞了火药。

    一旦有了这个认知,再回想刚才那噼啪燃烧的烛火,姜念娇突然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北郊建筑多是木头所致,又是建在半山腰,山上林木茂茂,千年古木更是不少。

    在那种地方,但凡有一点起火的因素,那都会有小火星发展成一场大火灾。

    更何况那半山腰的位置连取水灭火都不方便。.

    而这种香烛极易爆炸,还容易弹射火星,一支便差点烧了她的书桌。

    来日若是上万支香烛都是这样的质量,姜念娇几乎不敢去想北郊祈福的那群人将会面临什么。

    一想到这个层面,姜念娇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