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幽暗,布置的十分简单的屋内只充斥着淡淡的苦腥之气。

    一旁的圆木桌旁,随意放置着几盏半饮的清茶,陈靖淮的小厮正拄着桌面眯眼打盹。

    白蕊珠进入屋子里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不过随着她的到来,那小厮很快便醒了,见来人是白蕊珠,小厮立时便殷勤的迎了上去。

    “白姑娘,你来了。”

    白蕊珠随意点了点头,只看向那桌面明显动过的两杯清茶道“可是有人来过了?”

    小厮点了点头“是啊,今日三殿下与九殿下过来看了少爷,这两位殿下刚刚离开呢。”

    听了此言,白蕊珠连忙往内室的帐子里看了看,她语带关怀道“那叔叔今日可醒了?”

    一听白蕊珠提起这桩,那小厮立马便愁眉苦脸起来“还没醒呢,也不知咱们少爷是触了哪路邪神,自从上次落水后昏迷,少爷时至今日都未曾醒转。”

    得了这样的答案,白蕊珠那张清冷的面容之上便也现了自责之色“都怪我,那日若是抓紧了船舷,就算嫤姑划船技术再如何不高明,我也不会掉入水中,我若不掉入水中,叔叔也不至于因为救我而至今不醒了。”

    说话之时,白蕊珠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

    那小厮本就对暗恋自家主子的白蕊珠抱以十分的同情,如今见她自责起来,他便也斗着胆子道“这事与姑娘你有什么相干的,依我看,这事还是只能怪四小姐。她若好好划船,也不会闹出今日这事。”

    白蕊珠却是依旧自责,二人只得又闲话一阵,待安抚了白蕊珠的情绪,那小厮也是知白蕊珠今日是要去相亲的,故而在见了白蕊珠端来的汤药时,他主动道“姑娘,今日这药还是我来喂吧?”

    白蕊珠并没有回话,只目带不解的看向他。

    毕竟陈靖淮昏迷的这些时日,都是自己亲自来喂汤药的。

    见白蕊珠看向自己,那小厮便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像是怕白蕊珠误会,只挠了挠头道“白姑娘,今日不是还要去涟漪阁吗?我想姑娘怕是不方便吧。”

    听了小厮的话,白蕊珠只忽然将药碗往旁边一放,她有些恼道“不过是去见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今日里倒连你也赶我走了?我难道便如此不受人待见吗?”

    说话时,她只绞着手中的帕子,泪珠儿更是说掉就掉。

    她这般表现,只让那小厮手足无措,他连忙出言讨饶道“姑奶奶,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哪敢赶您走,在我心里姑奶奶您便是咱们少爷的正房夫人啊。”

    不想他这话一说,白蕊珠的眼泪反而落得更加汹涌了。

    “你还说这种话,你这不是存心埋汰我吗?叔叔若是听见了这话,指不定如何看我,更何况叔叔要娶的是那姜家小姐。又与我这无依无靠的孤女有什么关系。”

    被白蕊珠这一连串话砸中的小厮只觉自己今日一个头两个大。

    这白姑娘什么都好,对自己少爷尤其好,就是在爱哭与爱使小性子上有些让人吃不消。

    当然即使如此,其实府里上上下下也还是真将白蕊珠当成自家少爷的夫人一般看待。

    毕竟少爷之前虽然也相看了一些姑娘,但这些相看的姑娘多数便没有下文了。

    也就只有白姑娘对少爷不离不弃。

    只是谁能想到这次少爷回来,会出了这么一出事。

    故而陈府原本就同情白蕊珠父兄身陷牢狱的下人,如今便更为可怜这白蕊珠一腔情深做了他人的嫁衣。

    “白姑娘,我真没这意思,您快别哭了,全是小的嘴笨不会说话,姑娘只管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小厮愁眉苦脸道。

    白蕊珠闻言倒是真不哭了,她重新端起那药碗,走向内室。

    不过再去往内室时,她示意那小厮替她再去取用一碗清水。

    这小厮倒也真不拿白蕊珠当外人,得了吩咐,便出了屋子。

    内室床上,那阖眼沉睡之人依旧眉目英俊如初。

    白蕊珠不自觉便将手放在那人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看着对方鲜活却沉静的面容

    她幽幽叹了口气“叔叔可知道蕊珠有多喜欢你,为了叔叔,蕊珠放弃了那么多,可是叔叔为什么不肯喜欢蕊珠呢。”

    说话时,她的手指只由陈靖淮的眉眼划向挺鼻薄唇,最后那根纤细的手指只落在陈靖淮的喉结之上。

    “叔叔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吗?叔叔不要娶那个女人好不好。”

    白蕊珠自言自语之时,原本温婉的眉眼也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如果叔叔执意要娶她的话,蕊珠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虽然上次我故意落水,都没有让叔叔随我而去,但这次我一定要让叔叔陪我在这黄泉路上走一遭。我就不信这次还有人能拦住我们。”

    说完,白蕊珠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只含了一口汤药,便欲以对嘴的方式将那苦腥的汤药哺入陈靖淮的唇中。

    只是她不过刚将汤药含在唇中,身后便有人一掌拍在她的后背之上。

    白蕊珠被一掌拍中,嘴里的汤药霎时全数喷出。

    意识到这屋里有人,她警惕的朝身后看去。

    只见自己身后正站着一名高鼻深目的美少年,与一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

    他们立在自己身后犹如鬼魅。

    白蕊珠惊慌失措道“你们是什么人?是怎么闯入将军府的!”

    然而并没有人回她的问话,反而是那高鼻深目的美少年抢先端走了汤药,只将一根银针探入药碗之内,不过片刻那银针便成了黑色。

    “这药果然有问题,我说不过一个小小的溺水,靖淮哥哥如何会一直昏迷不醒,原来真是你在捣鬼!”少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道。

    知道自己的形迹败露,白蕊珠不再多言,她只忽然自袖中抽出一柄匕首,随后朝那少年直直刺去。

    只是她到底身子柔弱,那少年不过一个闪避。白蕊珠便扑了个空。

    她还欲再调整方向行刺少年,然而那少年却勾唇一笑道“你最好别乱动,我刚在你的背上种下了噬心蛊,你每走一步便要痛不欲生哦。”

    少年虽然如此警告,但白蕊珠显然并没有将少年的警告放在心上。

    随后她不过走了一步,心口便果然疼痛难当。

    支撑不住这痛楚的白蕊珠,手中的匕首便也跟着当啷落地,她痛得捂住心口,蹲在地上。

    她愤愤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本欲痛骂几句。

    然而此时房门却被人推开了,于此同时还能听到刚刚被支使的小厮高声道“白姑娘,二夫人让小人来催姑娘……”

    小厮的话没说完,便被室内的情景惊呆了,他端着一碗清水,只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蕊珠被九皇子赵琅压制在地上。

    他一时显然没有明白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白蕊珠一见到那小厮,便立马换了刚才恶狠狠的表情,她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阿虎救我!这两人擅自闯入叔叔屋里,还想欺辱于我!”

    听到这话,那小厮却仍是一副呆愣神情,好半刻他才缓过神来“三殿下,九殿下,你们怎么在这?”

    见那小厮突然闯入,一旁冷眼旁观的赵衍桢倒是半分慌张也没有。他只面色沉肃道“你且去将二位夫人请过来吧,我有话要说。”

    “阿虎,别去!救救我!他们是在欺负我!”白蕊珠却是声音凄厉的求助。

    看着一边是不敢得罪的二位皇子,另一边则是楚楚可怜的白蕊珠。

    那小厮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白蕊珠便又哀声恳求起来。

    眼前强弱对比一目了然。

    小厮自然以为是这二位皇子在欺辱白蕊珠。

    故而他只能对看似好说话的赵衍桢求情道“三殿下,白姑娘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她就算有哪里冲撞了二位,二位大可以让姑娘道歉便是,咱们何必搞得这样难堪。”

    赵衍桢似乎懒得跟这小厮废话,他只对赵琅道“阿琅,将白姑娘扶到一边座下。”

    赵琅倒也依言照办,甚至因为白蕊珠被噬心蛊所惑,他还十分绅士的将白蕊珠抱到了一旁的黄梨木圈椅上。

    帮白蕊珠保持了一分体面后,赵衍桢方才开口问那小厮“现在可以去请二位夫人过来了吗?”

    小厮显然还没明白状况。但见白蕊珠极力朝自己摇头。那小厮便也犹犹豫豫的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赵衍桢见状,原就沉肃的面容倒更显冷漠,而他的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话意却分外苛严。

    “怎么?你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吗?”

    赵衍桢的神色虽仍如平常,但他周身却隐隐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之气。

    小厮自然不敢再磨蹭,虽然白蕊珠仍在声声唤着他不要走,这小厮也只能丢下一句“白姑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也不待白蕊珠回答,小厮便匆匆跑远了。

    很快陈家大夫人和二夫人便都到了陈靖淮所在的东厢。

    两人见到三殿下和九殿下与白蕊珠同处一室,俱都是一脸茫然神色。

    白蕊珠见已无转寰余地,便高声同二夫人白素宜求饶道“姑姑救我!”

    这二夫人到底是白蕊珠的姑姑,此时她一见白蕊珠一副痛苦神色,虽然知道这两位不好得罪,却还是生出了几分不悦

    “二位殿下私自扣着蕊珠,这是想做什么?”

    赵衍桢没有立即回答,只让赵琅将一枚新的银针再次放入白蕊珠端过来的汤药里。

    随后不过片刻那银针便泛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