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放下手中的筷子,朗声笑道。

    “你且说说,朕怪你何事才好?怪你请朕吃这美味,还是怪你与朕闲话家常?”

    年世兰撅了撅嘴,道。

    “皇上真无趣,臣妾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胤禛一愣,继而笑的更开心,对着在旁伺候的苏培盛道。

    “瞧瞧,阖宫里敢这么给朕说话的,也就你眼前的这一位了。”

    苏培盛赔着笑,躬着腰道。

    “奴才刚才忙着涮羊肉,奴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胤禛笑着摇摇头。

    “你也是个狐狸。”

    说完这句话却是看着年世兰道。

    “你是担心朕吃不惯这样粗简的食物?那世兰可小看朕了。”

    年世兰睁大了美眸。

    “臣妾愿闻其详。”

    胤禛左右也是吃的差不多了,他接了一旁小夏子递来的湿巾帕,擦了擦手,说道。

    “从前先帝在的时候,朕与诸位皇兄弟为了讨皇阿玛欢心,

    不止要夜夜苦读,还要日日习弯弓骑射。

    否则,哪日皇阿玛忽然考校学问或是武功,可是要出丑的。

    朕为了讨皇阿玛欢心,也为了强身健体,去了军营待了许久。

    虽未上过战场,但也是与底层兵士同吃同住过一阵子的。

    你见到的朕,只是尊贵的四皇子,便想着朕未曾体会民间疾苦。

    可你若知道朕也是什么都咽得下,才能懂为何朕能坐稳这江山的。”

    年世兰也放下筷子,一脸真挚的看着胤禛,那眼神中溢出的崇拜映入了胤禛眼中。

    胤禛警惕的笑着,说道。

    “你这小狐狸,做什么这种眼神看着朕?朕倒被你瞧的心中发慌。”

    年世兰认认真真道。

    “臣妾只知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没想到,您竟是能吃苦的皇上。

    只有体会过底层兵士的生活,才能知那些疾苦。

    您是当之无愧的盛世明君,臣妾仰慕不已。”

    胤禛从未见过年世兰如此认真的神情,不由伸手摸上年世兰的额头,又收回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疑惑道。

    “世兰没有发热啊,苏培盛,传温太医来看看。”

    年世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恢复了往日对着胤禛时的那副懒散样子。

    “皇上今日没吃酒,怎么糊涂了?温太医休值,臣妾可好着呢。”

    胤禛哈哈大笑,这才正色道。

    “朕知道,你今日要朕吃这锅子,是想告诉朕,边疆苦寒。

    但是,后宫不得干政。世兰可要把握好分寸。”

    年世兰实在忍不住,憋了半天的白眼还是翻了翻。

    “皇上也太多心了,臣妾只是随口说了这锅子的来历,皇上就疑心臣妾要干政。

    您就是给臣妾十个脑袋,臣妾也没有那个胆色。

    臣妾又不是什么祸乱后宫的红颜祸水,臣妾只是觉得这锅子味美。

    皇上不知道,臣妾吃到好东西,就惦记着让皇上也吃。

    臣妾知道您吃过世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可是臣妾的一片心,您辜负的也太彻底了。”

    胤禛沉了脸,道。

    “大胆!敢这样说朕的,你是第一个。”

    年世兰丝毫不怕的样子,认认真真道。

    “皇上,您知不知道,您沉着脸的样子,可吓人了。

    幸好弘历不在这,否则非得被吓哭。”

    苏培盛左右看看,叹口气,这华妃娘娘是真不知道怕啊。

    可是下一瞬,苏培盛决定收回自己的想法。

    只见胤禛听了年世兰的话没绷住笑了起来,他摇摇头,无奈道。

    “这宫中,也只有你不怕朕了。

    就连皇后见了朕,也总得想着说什么做什么朕才能高兴。

    只有你这个狐狸,见了朕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朕当真有那么吓人?朕一直自以为是个慈父。”

    年世兰心里又默默记了一笔:只要自己不干政,胤禛不会生气。

    她在心里记完这一笔,才露出个笑容,笑得谄媚极了。

    “臣妾是皇上亲自求娶的,皇上也曾言要与臣妾共白头。

    臣妾怎么会怕皇上?臣妾没听说过,妻必怕夫才能长久的呢。

    皇后也不是怕您,是敬着您。

    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大抵是叫.嗯.相敬如宾?”

    胤禛默了默,叹道。

    “难为你读书不多,此时还可想起这么个成语。

    世人皆赞夫妻相处,当相敬如宾,方能和睦。

    但朕却觉这样的夫妻,失了情致,让人尝来如饮白水。

    既没有出众之处,也无甚过错之处。

    用来解渴罢了。”

    年世兰眼睛亮亮的看着胤禛,道。

    “皇上的意思是,皇上喜欢臣妾这样随性?”

    胤禛笑笑,道。

    “自然是喜欢,朕初次见你之时,便知你不是囿于陈俗的闺阁女儿。

    好了,将弘历抱来给朕看看,朕已好几日没有抱他了。”

    片刻,乳母抱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四阿哥自门外进来。

    小林子小心的护在乳母身侧,生怕她滑了脚,摔了四阿哥。

    乳母抱着四阿哥给胤禛与年世兰行了礼。

    “四阿哥弘历,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给华妃娘娘请安,娘娘祥康金安。”

    胤禛看着乳母怀中的襁褓,是一条半新不旧的包被。

    他边伸了手接襁褓在手中,边不满的道。

    “朕的儿子,尊贵的皇子,是用不起好东西了吗?

    用这样不新不旧的东西,没得辱了身份。”

    年世兰在旁看着胤禛还算熟稔的抱了弘历在怀,闲闲的取了瓜子来磕,语气一如寻常夫妻般。

    “皇上也是做过父亲的人了,怎的不知,这小儿所用之物,要旧一些才好。

    这些个东西,原本是新的,只是臣妾命人多洗了几次,特意揉的柔软了,才给弘历用。

    否则弘历才这么小,肌肤娇嫩,蹭坏了,臣妾心疼。”

    胤禛皱了眉问道。

    “朕记得,小儿所用之物皆为最柔软的重莲绫,怎么会蹭坏肌肤?”

    胤禛怀中的弘历安静的仰视着他,软软的小嘴巴里无意识的吹着泡泡。

    胤禛低头的一瞬间,就心软的不像话。

    他不经意的逗弄着弘历。

    年世兰停了磕瓜子的手,说道。

    “皇上,您可知,婴儿肌肤最是柔嫩,那重莲绫再柔软,也避免不了偶尔的剐蹭。

    再说了,臣妾也不想自小给弘历养成纨绔一般。

    哥哥常常教导臣妾,富贵来之不易,不可肆意挥霍才是。

    皇上的江山得来也不易,臣妾怎好在后宫随意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