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十月底了,天色阴沉了起来,看着像是要下雪了。

    安答应坐在屋中绣着一方帕子,白色的帕子上,是一片她细心勾勒的海棠花。

    宝鹃瞧着安答应绣的认真,端上了一杯热茶,说道。

    “小主,这天儿可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呢。昨儿个内务府发放奴才们的冬衣,

    奴婢瞧着,还是与往年一样。一水儿的夹棉,穿起来倒也不显臃肿。

    就是不知等雪后融雪的时候冷不冷,看这天儿,似乎是要下雪了呢。”

    安答应接了宝鹃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又放下。

    接着转了转手腕,笑道。

    “说的是呢,这天儿也冷了,我看你们夜里在廊下值夜也极为辛苦,我也心疼的紧。

    只是我人微言轻,也争取不到什么好东西,你们跟着我这样的小主,受委屈了。”

    宝鹃道。

    “小主这话可是打奴才们的脸面了,这后宫中,除了华妃娘娘的吃穿用度格外不一样外,

    就连端妃娘娘也是守着分内的规矩过日子的。奴婢们跟着小主能吃饱穿暖已经很感激了。”

    安答应神色黯然了起来,喃喃道。

    “是啊,华妃娘娘最得宠,自然吃穿用度格外不同。我什么时候能有她一半的恩宠,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瞧我箱子里那些个衣裳,都是些皇后娘娘赏的料子,我有的,宫中人人都有,又有什么趣儿。”

    宝鹃吐了吐舌头,说道。

    “奴婢勾起小主的伤心事儿了,奴婢有罪,还求小主宽恕。”

    安答应回过神来,面上泛起一贯的笑容,反过来宽慰宝鹃道。

    “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与我闲话而已。”

    这时宝鹃边为安答应将茶水续上,边随意道。

    “小主不怪奴婢就好。小主刚才说,您箱子里都是皇后娘娘赏的料子,与众人并无不同。

    可是奴婢之前收拾东西,看着那两件沈贵人送的衣裳,颜色也漂亮,料子也上乘,

    小主为何从不穿呢?那样好的料子,比皇后娘娘赏的还好呢!

    奴婢看甄常在也有那样的衣裳,她偶尔穿起来,好看的紧,小主要不也穿上。

    万一哪日入了皇上的眼,小主便不必再熬这苦日子了。”

    一席话不知怎的,触动了安答应的心肠,她忽然带了些恼怒。

    “你看着那样的衣裳好,那你便拿去穿好了,何必在我跟前聒噪?”

    只听安答应咬着牙道。

    “那样好的料子,就因沈贵人得宠,她便可以随意拿来送人。

    而我入宫一年多了,都不曾得到皇上宠幸。

    连内务府的奴才都敢怠慢我!如今,连你也来笑话我日子过得苦!”

    宝鹃被安答应这样的神态吓到了,“噗通”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只听安答应缓了口气,继续道。

    “从前我也以为,即便我与甄姐姐还有沈贵人是入宫后才相识的。

    但沈贵人与甄姐姐交好,总不至于看不起我。

    后来我才发觉,她们那样的高门贵女,自小养尊处优,

    珠宝首饰,鲜亮衣裳,都是可以拿来随意送人的。

    就像施舍小猫小狗一样!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而她们什么都有?!目前看来,这宫中只有甄姐姐是与我相互取暖的。”

    跪在地上的宝鹃低着头,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子,听着安答应不再言语,才战战兢兢道。

    “小主,恕奴婢多嘴。但是奴婢真的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

    您是皇上的妃嫔,奴婢怎敢看不起您?!

    奴婢只是,只是想着那衣裳好看,适合您穿。

    奴婢以后再也不多嘴了!求小主宽恕!”

    宝鹃的话落入失神的安答应耳中,她似是缓过了神,看向还跪着的宝鹃。

    她伸出手去,眼角却落下一滴泪。

    “起来吧宝鹃。是我刚才失态了,吓到你了。

    在这宫中,我无依无靠,只有你尽心伺候我。”

    宝鹃这才缓缓起身,为安答应拭泪。

    “小主说的极是,这宫中最得宠的是华妃娘娘。可是论她再得宠,终究越不过皇后娘娘去。

    宫里最尊贵,乃至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是皇后娘娘啊小主。”

    安答应已渐渐止了泪,她心念一动,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依附皇后娘娘?可是我这样卑微,怎么能入皇后娘娘的眼?”

    宝鹃神秘的笑了笑,说道。

    “奴婢私底下给剪秋姑姑跑过几回腿,想必剪秋姑姑记着奴婢的好儿呢!

    改日,奴婢请剪秋姑姑喝酒,探探皇后娘娘喜欢什么。

    到时候,您照着这个喜好去做,总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安答应迟疑的看向宝鹃。

    “这样能行吗?”

    宝鹃正欲答话,外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甄常在到~!”

    安答应赶忙破涕为笑,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迎向正带了流朱进门的甄常在。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吉祥。”

    安答应口称着吉祥,作势便要拜下去,却被笑着走来的甄常在一把扶住。

    甄常在带了责怪的语气说道。

    “妹妹这是做什么?这样生分!我与眉姐姐之间便从没这些规矩!

    你再这样,可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平日里说的话,都是诓我呢!”

    安答应面上的笑意更甚,顺着甄常在的手就站直了。

    “姐姐可是错怪妹妹了,礼不可废呢。”

    姐妹二人拉着手入座,安答应唤宝鹃换热茶来,流朱闲不住,也跟着宝鹃去忙。

    左右,自家甄常在与安答应同住延禧宫,这关雎楼和歆音坞的奴才们都很相熟了。

    等宝鹃与流朱给二人斟了茶来,周宁海忽然来了。

    “小主,奴才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甄常在好奇道。

    “什么消息?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罢。”

    周宁海低声道。

    “奴才刚才听说,冷宫里的富察氏没了。听说送饭的太监发现前日送进去的饭没动,

    这才进去看富察氏如何了,却在冷宫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那太监说,富察氏不像是病死或者饿死的,而是七窍流血暴亡。

    只是内务府知道这事以后,连夜就将富察氏拉去清理敛棺,将那棺椁定的死死的。。

    要说这富察氏也是大家世族出身的女子,竟也死的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