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医院住院楼门口。

    余海生坐在台阶上,面容憔悴,眼眶里全是血丝,边上,余海生的老父亲余大军也在抹着眼泪。

    余大军的一条裤腿是空的,一条袖管也是空的,一双粗糙的大手伸出,想要安慰一下儿子,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余海生的儿子现在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医生刚才再次把余海生喊了过去,告诉余海生,孩子的病情相当严重,言语之中透漏出让余海生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余海生的儿子今年也才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余大军也是父亲,这会儿他是能知道儿子的心情的,余大军的心中同样非常的难受,可他又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是拖累。

    儿子带着孙子来省城看病,还怕他在家里没人照顾,连他也带上了。

    上有一位残疾的老父亲,下有生病的儿子,儿媳妇嫌弃家里穷,嫌弃他这个老公公残疾,早些年就扔下孩子和别人跑了,杳无音信。

    “听说昨天有老领导来医院看望谭老,还把福生堂的方医生喊去了。”

    “谭老就是方医生治疗的,喊过去不是很正常,别说,方医生比咱们还年轻,水平却高。”

    “福生堂的方渊林方老爷子水平就高,人家虽然不像是傅主任,却也算是家传医术了。”

    两个中医科的医生一边向住院楼里面走去,一边说着话。

    “福生堂,方渊林方老?”

    坐在一边的余大军听到两人的对话,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医生,医生。”

    两位医生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看到坐在门诊楼边上的余大军,语气也客气了不少:“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余大军今年也才65岁,不过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再加上还干活,脸上全是皱纹,手上也都是老茧,看上去就像是七十多岁。

    再加上余大军没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只要不是冷血的人,多少看着都有点同情。

    “我想问一问,你们刚才说的福生堂在哪儿?”

    “福生堂就在庆阳路那边。”

    一位医生道:“到了那边随便打听,很好找的。”

    “医生是方渊林方老?”余大军又问。

    “对,医馆是方渊林方老开的,不过现在坐诊的是方老的孙子方彦,方彦的水平也很高的。”

    “谢谢,谢谢。”

    余大军连连道谢。

    “不客气。”

    两位医生笑了笑,也没多说,继续转身向里面走去。

    “海生,咱们去福生堂,晨娃子能不能活命,或许就在福生堂了。”

    余大军伸手一抓儿子。

    “福生堂?”

    余海生凄苦的笑了笑:“爸,这么大的医院都没办法,一家医馆怎么能行?”

    刚才两位医生的谈话余海生也听到了,福生堂也就是一家诊所罢了,还能比省医院水平高。

    “海生,信爸的没错。”

    余大军说着用一只手抓起自己空荡荡的袖管:“爸的这一条胳膊一条腿就是因为方渊林。”

    ......

    方家。

    方渊林和方海洋正在吃着饭。

    今天方海洋不用出去跑车,林贝莉也就没有做早饭,早饭是方海洋起来做的,两个人吃的有点晚。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你军子叔了。”

    “这些年我也四处打听过,可总是打听不到军子叔的消息。”

    方海洋道:“没有联系方式,找个人真像是大海里面捞针。”

    “那一晚,牛棚发生火灾,是你军子叔把我推出去的,他自己却因此折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

    方渊林叹道:“我这辈子行医济世,并不欠人什么,唯一亏欠的就是你军子叔。”

    原来当年方渊林被开大会,住着牛棚,有一天晚上打雷闪电,牛棚起了火灾,方渊林被困在了里面,余大军正好在边上巡逻,救了方渊林。

    当时眼看着要冲出去,一块横木下来,是余大军推了一把方渊林,把方渊林推了出去,他自己则被砸到,折了一条腿还有一条胳膊。

    “我救了那么多人,却没能保住你军子叔的腿和胳膊,甚至之后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余大军算是方渊林心中唯一的痛。

    余大军受伤之后腿和胳膊没保住,被送去养伤,之后方渊林就再也没有见过余大军。

    “您说您当年救的是一位医生?”

    余海生想起来了。

    他爸给他说起过,说是为了救一位医生。

    “就是方渊林。”

    余大军道:“那时候方渊林正在挨批,就住在牛棚,晚上我在巡逻........”

    说着,余大军把往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虽然方渊林那时候住在牛棚,可人很好,而且水平很高,也给我们一些人瞧病,是个值得敬重的医生。”

    说着,余大军又焦急的催促:“海生,快,咱们去福生堂,这么多年了,方渊林如果还在,水平应该比当年更高了,或许真的能救晨娃子。”

    “这么多年了,人家还能认您?”余海生道。

    “死马当作活马医,总要碰一碰运气。”

    余大军道:“方医生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会记得我余大军的。”

    “爸,那您就在医院,我去。”

    余海生搀扶起余大军:“医院这边也要有人。”

    “你去了就问他,还记不记得余大军,记不记得那个把他从火海里面救出来的余大军。”余大军显得有点激动。

    “好。”

    余海生先送着余大军回到病房,然后才急匆匆的出了门,拦了一辆车去了福生堂。

    因为拦的出租车,车就在福生堂门口停稳,余海生几乎不需要再找人打听。

    刚下车,余海生就看到福生堂的牌匾,还有福生堂里面等候的患者。

    看着那么多患者,余海生的眼睛一亮,一家医馆就有这么多患者,说明人家医生水平应该不差。

    来不及多想,余海生就急忙冲进福生堂。

    “方渊林老爷子在不在?”

    “方渊林老爷子在不在?”

    “我师父最近已经不坐诊了,你是要看病吗?”

    安瑶正在坐诊,听到人喊,站起身来,看到冲进来的余海生,客气的解释。

    “你能联系到方渊林老爷子吗?”余海生问。

    “你有什么事吗?”安瑶再次问道。

    “我想问方渊林老爷子一句话,问他还记不记得余大军。”余海生道。

    他儿子就在医院,随时有着生命危险,余海生也顾不得了,就像是余大军说的,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知道余叔叔?”

    安瑶一愣,她也知道余大军。

    余大军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是老爷子唯一亏欠的人,不仅仅安瑶知道,就是方彦和林贝莉都知道。

    “那是我爸。”

    余海生道:“能不能联系一下老爷子?”

    说实话,站在福生堂,余海生多少还是有些心慌的,也有点底气不足。

    福生堂相比大医院来说,自然只是一家医馆,一家诊所,可相对普通人来说,能在庆城市开诊所开医馆,那也算是很不错了。

    福生堂的面积并不算小,装修的又古朴,又有这么多患者,余海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农村,来庆城就是在工地干活,去大一些的饭店,他都胆怯。

    要不是因为儿子,余海生都不敢在福生福这种地方大声喊。

    “余大哥您先坐。”

    安瑶急忙招呼张悦悦:“悦悦,倒杯茶。”

    “我有急事。”余海生焦急的道。

    “我给师父打电话,您先坐下喝杯茶。”安瑶招呼道。

    老爷子来的很快,从安瑶口中听说余大军的儿子来了,老爷子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方海洋还在一边陪着。

    “师父,这位就是余叔叔。”

    “你爸.......你爸还好吗?”

    老爷子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余大军的消息,突然余大军的儿子找上门来,老爷子的心中顿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我爸现在在医院,方伯伯,我是来找您救命的。”

    说着余大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方渊林面前,再也绷不住了,刚才他一直都是硬撑着。

    “快起来,快起来。”

    方渊林急忙搀扶:“你爸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是他住院了?”

    “是我儿子。”

    余大军道:“医院那边说让我要有心理准备,方伯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我也不会........”

    “不用说了,救人如救火。”

    方渊林说着使劲拉起余海生:“走,咱这就去。”

    “我去拦车。”

    方海洋说着已经先出了福生堂,拦了一辆出租车,等方渊林和余海生一起从福生堂出来,方海洋已经打开了车门。

    先搀扶着方渊林上了车,又让余海生上了车,方海洋这才上了副驾驶。

    看着方渊林和余海生还有方海洋离去,安瑶犹豫了一下,给方彦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老爷子这一段时间还在养病,虽然看上去没事人一样,能吃能走,但是也不能太过操劳,还需要慢慢恢复。

    方彦跟着王老石老等人参观疗养院,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安瑶。

    “喂!”

    方彦落后了几步,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