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无忧谷的时候,师公在学堂给他们开大会。

    在丞相府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妖灵们在地下站得整整齐齐,等阿玳说话。

    阿玳自己服了一颗药,压住今日的内伤。

    她如今对自己手心里这个金凰,完全就摸索不明白。

    师父说,这种功法叫神凰浴火。

    自她九岁入无忧谷,师父就教她练这个神凰浴火。

    师父说,这法术可攻可防,虽然在无忧谷中安然度日,并没有用上它的一天,但无忧谷绝学,不能就此失传。

    所以,她日日练,但九年过去,都没有什么进展,暗淡的金光,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出来全凭运气的金凰,连无忧谷里小妖们的法术都比不上,小妖灵们的法术虽然大多也没什么威力,但至少漂亮啊!

    是的,漫长无聊的无忧谷岁月中,妖灵们对于法术的追求已经变了方向,反正也不会用来打斗,干脆就比谁的更漂亮。

    这段时日一直赶路,夜晚打坐的时候,她也不疏于练习,倒是渐渐能将这只金凰收放自如了,今夜第一次成功释放出去救师弟,不成想,剑破神凰,伤的却是她自己。

    她也不明白为何。

    想不明白的事,往后再想吧。

    她手指搭在陆溪亭脉搏上,探得师弟脉搏十分虚弱。

    叹了口气,“师弟,那只木妖,至少有2000岁了。”

    妖灵们都吃了一惊,什么木妖?这么厉害吗?比九尾姑姑还大呢!

    陆溪亭却默然不语。

    看来,他是知道的。

    “师弟,你控制不了她。”阿玳轻道。

    陆溪亭容色此方微微一动。

    “师弟,你体质极虚,极容易被妖魂抑或阴魂侵占,而你又天赋异禀,能吞万魂,你还记得清枫吗?清枫之所以如此强悍,是因他是最后的魂王,就跟养蛊似的,万千魂魄在一起相互吞噬,胜者则为蛊王,师弟你和清枫不一样之处是,你有肉身,而清枫没有,伱可吞噬无数魂魄,万千魂魄融合为一,法力自然千万倍增长,此,在修士眼里,乃噬魂术,天地间最邪恶之术。”

    妖灵们终于明白了,为何陆师弟一会儿很虚弱,一会儿又很厉害,竟然是这样的吗?

    阿玳缓缓说着,见陆溪亭始终不说话,便知了,“师弟,看来这些你都知道了,如何得知的?”

    陆溪亭却只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知道。”

    “可是,师弟,你知不知道,你想借他人之力,他人又何尝不想借你肉身?你若控制不了那些魂魄你怎么办?”阿玳看着他,“师父一生行善从医,师公也曾心怀天下,师父临终遗愿,便是担心你走上这条路,一再让我答应,不许任何奇怪的东西靠近你,可你,却还是要这般不听话吗?”

    阿玳不再像从前那样严厉,只泪光盈盈看着他。

    妖灵们见她这样,都急了,纷纷挤上前来安慰,“阿玳,阿玳别哭了,师弟他会听话的。”

    鹿蜀急得站在陆溪亭身边跺脚,“师弟,你快跟阿玳道歉啊!”

    陆溪亭只觉得微热的水珠滴滴答答滴在他手背上,眼前阿玳的脸,苍白中透着青色,一双眼哭得通红。

    眼前闪过她方才口吐鲜血的样子,也不禁热泪滚滚。

    “师弟,你说话呀!”沙棠也急了,他最怕陆师弟和阿玳吵架了。

    “我只是……”陆溪亭哑了声,“只是想不明白,我们从未害人,我们,明明救了那么多人,为何会有这样下场。”

    阿玳想起遥远的杏花村,那只和她一起掉落在捕兽陷阱里的小鹿,那只在人类世界的边缘好奇试探,和人类释放亲和善意的小鹿,此刻却在问:为何会有这样的下场……

    她眼泪不禁滚滚而下,“师弟,你心中作何想,我知道。但是,我答应了师父,要重建无忧谷,给沙棠他们一个家。我答应你,待此事完成,我和你,便去完成你心中所念之事。”

    你想报仇,我便陪你报仇;

    你贪恋这人间,我便陪你人间。

    陆溪亭凝视着她,“真的么?无论我想做什么?”

    “是。”她坚定点头,“无论你做什么。”

    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啊,小鹿,没有你,早就没有阿玳了……

    陆溪亭眼光渐渐凝起了光,他垂下眸,“阿……阿玳……”

    “嗯?”

    “我疼。”

    阿玳微微一笑,那個娇气的师弟好像又回来啦,“已经给你服过药啦,一会儿就不疼了。”

    “还疼……”

    还疼么?阿玳想起无忧谷里的时候,师弟本就是药罐子,天天都要用药的,吃药怕苦,就闹着要蜜饯,磕着碰着怕疼,就要呼呼。

    她笑道,“那给你呼呼吗?”

    “我来呼呼!”鹿蜀蹭的冲到阿玳和陆溪亭之间,对着陆溪亭也不管哪里,就一阵乱乎。

    妖灵嘛,总会些法术的,鹿蜀为了呼得更有劲,更有效,直接呼起了一阵妖风,掀得陆溪亭长发乱飞。

    陆溪亭:……

    “你走开啊!鹿蜀!”陆溪亭嫌弃地瞪他。

    谁要他呼啊!呼出来的妖风一股茶味!你们刚才喝茶了吗?他要阿玳呼好吗?阿玳呼出来都是香香的!

    阿玳看着他俩闹惯了的,倒是被逗笑了。

    长久以来,难得的,松了口气。

    “师弟,你和我说说,那只妖到底怎么回事?”阿玳道。

    陆溪亭把鹿蜀轰走,正经起来,“她叫青枥,是一棵树。她找不到她的肉身了,想借我的身体完成一件事,作为交换,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

    “她的肉身?”阿玳蹙眉,“不应该是棵枥树吗?为何要找相府千金?”

    “我也问过她,她不愿意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