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三等人顺着呼喊声赶到厨房。

    入眼是胡二三人蜷缩在一起,跟三只从湖里打捞上来的鹌鹑一样,瑟瑟发抖,面色青白。

    胡二冻得鼻涕挂在下巴上,彷徨的双眼,看到曹同光的瞬间,迸发出一抹亮光。

    “你们怎么才来?再晚一刻老子就要被冻死了。”

    胡二叔婶衣服早被沾湿了,抖得跟筛糠一样,见到来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激他们冒雨前来相救,反而怪罪一行人动作太慢,害他们在雨里泡了两个时辰。

    “年纪轻轻的手脚怎么这么慢!”

    队伍中的青壮年,闻声立刻挂了脸。

    “胡家的,好别不识好歹!大家伙冒着生命危险,不是来听你抱怨的。你以为我们愿意下山?要不是看在大伙儿一个村子的份儿上,你们今天就是被淹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胡二叔婶一噎,相互对视一眼,闭了嘴,生怕多说一句惹几人不痛苦,转身把他们丢在洪水里。

    想起先前的打算,胡二扯了扯叔婶湿漉漉的衣摆。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两人,立刻换了副状态,一个捂着头喊疼,一个捂着胸口说闷。

    说着说着胡二叔眼睛闭,直接晕倒在自家婆娘身上。

    胡二婶原本打算躺下的动作一顿,立刻调转方向,背靠墙沿,“哎呦,哎呦”直喊疼。

    眼前一幕,把林老三等人都搞蒙了。

    想上前查看,结果被胡二一巴掌呼开。

    “你们又不懂医术,看什么看!人年纪大了,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会生病的!还不赶紧把我叔婶送到山上,给林大夫治病。”

    好不容易把人扛到山上,林老太一把脉,三人确实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

    却完全没到昏倒,不能走路的程度。

    林老太一通施针,对方也没半点反应。

    胡二坚持说二老病重,人命关天,需要躺下静养休息,最好直接住在林家房子里,方便诊治。

    胡二叔从头到尾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模样,确实吓到不少人。

    村里人虽不喜胡家平日里的为人,真要眼睁睁看着对方病死,心里也不好受的。

    看着大伙儿踌躇的眼神,林家人知道,胡二一家是非要跟他们住在一处不可了!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下了一晚上的雨,有了停缓的趋势。

    大黄牛被天吉牵出石屋,找了片草地,任它吃草去了。

    胡二安逸地找地方躺下,顾不上身上不舒服,只想睡个好觉。

    刚准备闭眼,突然瞧见他叔身旁站了个小身影,定睛一瞧,是林家小孙女。

    手上拿了根食指长的银针,针口比普通针粗了三四倍不止。

    没等他弄明白对方想做什么,银针猛得朝胡二叔脑袋扎去。

    就见躺在地上的身体,剧烈颤抖两下,身侧拳头握得死紧,手背青筋都要爆出来。

    愣是一声不吭。

    胡二后背一凉,万分庆幸装病的不是自己。

    心里不由得对自家叔产生一股敬佩之情:老帮菜,还是你能忍!

    眼瞧着小丫头一针不够,又扎了两针,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每一回都精准扎在同一个位置。

    眼见胡二叔颤抖的动作,越来越急切,察觉到老头子不对劲的胡二婶,冲上前一把抢过祥云手上的作案工具,刚准备给她一巴掌,头顶落下个阴影。

    张氏一手叉腰,一手掂了掂手上的菜刀,目光森森盯着她。

    胡二婶扬起来的手掌立刻软了下来,摸了摸祥云的冲天辫,咬牙切齿道。

    “好孩子,针可不能用来玩儿,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祥云嘴巴一咧,一派天真烂漫:“扎死了,我奶救!”

    胡二:……

    胡二婶:……

    各家男人出去寻柴火,回来烧火煮食。

    女人们各家搭起小铁锅,简单熬点儿粥,全家对付一口。

    柴火都泡了水,很难被点着,村民们没办法,只能扯些不用的碎布助燃。

    林家情况好些,石屋的角落,的搭着几摞半人高的柴火堆。

    都是先前林老二,锄田耕地时捡来晚上御寒用的。

    憋了一上午尿的胡二叔,终于在林家飘出粥香味儿时,悠悠转醒。

    为了能顺理成章留下来,这一上午,把他给累得,睡觉都不敢翻身,更要时刻注意不能打呼噜,生怕一不小心装晕倒的事情败露。

    更恼火的,是林家那该死的孙女,几针扎得他差点下去见亲娘,疼得手心都扣烂了!

    此刻,他也顾不上别的。

    五脏庙早造起反,“咕咕咕”跟打鼓一样,连续两天水米未进,他是半刻都忍不了了。

    一脸茫然坐起身,佯装吃惊道:“哎哟,怎么好意思占你们家地方,都怪我身体不争气,定是这两天饥寒交迫闹的。”

    眼睛一刻不停盯着郑氏手上那碗稀薄的米粥,心里泛起嘀咕。

    林家几百斤存粮,午食就吃这玩意儿?汤汤水水的,肠子里滚一圈就尿出来了!

    胡家三人,在粥熬好的那刻,饿虎扑食般端起碗大口喝起来,顾不上滚烫的米汤灼烧喉管,吸溜的声音震得头顶的鸟都受到惊吓飞远了。

    眼看着,喝完一碗,又把手伸过来,张氏一菜刀劈下来,吓得三人猛地收回手。

    张氏:“对不住,看到几只惹人厌的苍蝇。”

    春天都没来,天寒地冻地,哪里来的苍蝇。

    一听便知是拐着弯儿骂他们呢!

    林老太扫了他们一眼:“既然醒了就别赖着了,四郎,算算胡二家欠了我们多少银钱,签个字据,防止日后对不上账。”

    林四郎早拿着写好的欠条站在一旁,闻言大声道。

    “诊疗费五文,针灸、药材费十文,加上三碗米汤,看在同村的份儿上,一共算你们二十文,字据拟好了,不会写字按个手印就行。”

    纸上的字胡二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不妨碍他知道林家在坑他。

    脸上没半点怒色,爽快地按下手印,以后的事,谁能料到。

    几百斤粮食一到手,转头一卖,二十文钱算什么!

    按完手印,几人更是毫不客气起来,要不是郑氏动作快,事先给全家人分好了米汤,锅底都得比胡家人舔得发亮!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林家人寻着视线望过去,离众人不愿处,山侧山体滑坡,大块泥土混合着积水倾泻而下,砸在山底下。

    隐约好像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后,被埋了进去。

    一开始以为是村里人被埋进去了,清点了一圈,发现一个不少。

    可刚才确确实实有人声传来。

    听着还像是歌女声。

    曹同光立刻找了几个村人一起去救人。

    泥块砸下来不多,死不了人,林家人就没去帮忙。

    林老二终于找到时间,跑去地里看自家种的土豆、萝卜和柴胡。

    万幸,当初开辟的荒地引水工作做到位,上游的水,一路经过几十亩地,顺利流到下游,虽带走不少土壤,田地里却没积水。

    尤其是柴胡,在几场大雨的冲刷后,甚至往上拔高好几节,远处看过去,绿汪汪一片,跟杂草差不多。

    就在他欣慰之际,林老三突然从远处急匆匆跑来。

    “二哥!山下的人挖出来了……”

    见弟弟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林老二见状,右眼皮猛地一跳,有股不好的预兆在心头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