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其余村人也都觉得胡家人可恨,更重要的是,差点让他们戴上个忘恩负义的帽子。

    “林大夫说得对,胡二一家三口在村子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儿,大伙儿次次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这回绝不能轻饶!”

    “就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良心被狗吃了?吃里扒外的事都干的出来?人家家里的粮食是靠自己本事赚出来的,你要有本事金山银山谁管你!”

    众人纷纷开口大骂,眼里都是鄙夷和不耻,大声要求将三人赶出村子。

    胡二被骂急了,开始慌了。

    “我们家在莲花村生活了百十年,这里是我们的根,你们有什么权利赶我们走?我们的祖籍,户口都是村里的,就是曹同光回来了,也做不了这个主!”

    “谁说我不做不了这个主?”

    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气,穿过众人,锣鼓般在胡二耳中敲响。

    曹同光和林老大、老二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各个都是脸色不虞,看着胡家人的样子恨不得将他们撕碎了。

    林老大心疼地搂着天赐和媳妇,松开后,上前一脚踹在胡二心窝上。

    直将他踹得跟簸箕一样翻了好几个身,“哎呦哎呦”抱着胸口喊疼。

    村里没一人拦着,都觉得他活该。

    曹同光冷冷道:“胡二,你们的所作所为违背做人的原则,就是把你们送去官府流放都不过分!”

    “我……我……”

    胡二叔还想说什么,已经有村里人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在他身上了。

    有一个人带头,马上,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

    祥云看着眼前一幕,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皇权不下县,乡村自治,有时一个人的死活并不需要交由官府处置。

    如不是胡二一家幸运,遇上曹同光当村长,不然村长就是村里的王,他们早被村里秘密处置。

    哪怕官府到时候有人来查,村民集体口风一致,一句病死、饿死直接了事。

    如今天灾横行,死几个人算什么事。

    大伙儿动作利落,当天晚上就将胡二一家赶出莲花村,并落下狠话,日后但凡看到胡家人踏入村子境内,亲则打残,重则要了他们命。

    胡家三口,只能灰溜溜离开,心里有再多不甘愿,只能为自己造的孽买单。

    经此一事,村里人对林家多有愧疚,时常送些自家吃食过来,虽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林家也不缺这些,但好歹是村里人示好和道歉的心意,林老太悉数照单全收了。

    林老三知道闺女手掌受伤的第一时间,心里是极其恼怒的,一连个把月不想理会村里人。

    林老大虽心里带着气,面上功夫却做得好,只是说话时夹枪带棒,村人一对上他,还不如跟冷面林老三待在一处。

    宋捕头期间来了莲花村一次,统计调查受灾情况。

    有胆子大的村民上前询问,衙门有没有免除来年夏税的打算。

    按照往年,税收按照土地征收,夏税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三升,荒田开垦者三升。

    以小麦为主,五月半起征,七月底到八月初纳毕。

    现在已近三月,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夏税便要开始。

    村里田埂大半数泡了水,小半地势较高没被水灾淹没,也多少受到影响。

    家里虽有上一年留下的秋收粮,但仅够温饱,税收一交,全家都得饿肚子。

    宋引明白村民生活不易,但税收的事情,不是他能做主的,就连知府县太爷都不见得能做得了主,都得听上头的。

    他没把话说绝,只告诉大伙儿一个消息。

    “听说北边不安定,近来时常有蛮夷作乱,消息传到官家耳朵里,动了大怒,这世道怕是要不太平。”

    村民惊骇不已。

    北边离得虽远,但只要是大乾境内,外族来袭边很大可能都是要征兵的。

    虽不至于从远在南方的城池选拔壮丁,但粮税别说减少,不增加都是谢天谢地了。

    消息瞬间不胫而走,在各家各户传开。

    自洪水过后,林家就搬进山下的小院里居住。

    林老大和林老三凑在一起商量好几日,家里的床铺,桌椅板凳,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又凭空出现的。

    商量到最后,都没得出确切消息。

    注意力却被村人传的蛮夷来犯吸引。

    朝廷有意征兵的消息,林老三在府衙的时候听兄弟们说过。

    天赐趴在床上养了小半个月的伤,成天什么都干不了,正是最无聊的时候。

    “三叔,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咱们大乾有镇国大将戍边,蛮夷不敢来犯吗?”

    “那是从前了,”林老三仰头望着院子里的天,长长呼出一口气,“谢大将军曾经的事迹,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要听吗?”

    天赐蹭地从床上爬起来,猛点头。

    张氏拍了他屁股一下,掰正他的身子,让他重新躺在床上。

    “要听故事就好好躺着,这么着,躺着碍着你听力了?”

    祥云原本还在跟天福给大黄牛喂食,听到有故事,屁颠屁颠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大哥身旁,乖巧坐好等着林老三继续。

    林老三跟个说书先生一般,徐徐道来。

    从镇国将军年少成名,到上战场杀敌争功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每说一句,林老三的眼睛里的光都要亮一些,俨然把谢大将军当成偶像。

    “可惜,两年前谢大将军旧伤复发解甲归田了,军中职位都交给了新姑爷,现在的云麾将军——魏磊。”

    天赐好奇道:“这个云麾将军也是个大英雄吗?”

    林老三顿住了,他该怎么说呢。

    大乾的百姓都说,这个云麾将军是个从小脂粉堆里长大的绣花枕头,凭借着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将世家大族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

    最后却败在了将门出身的谢大姑娘手上。

    谢魏两家的事迹,曾是京中酒楼茶馆经久不衰的上座画本子,魏将军宠妻宠女的名号更是声名远播。

    这些都不是该讲给小孩子听的东西,林老三非常简略地句话带过。

    “他跟谢将军比,反正差远了,当初谢将军极力反对掌上明珠嫁给纨绔子弟,是云麾将军自请入军营试炼,一步步从百夫长真刀真枪爬上将军位置,谢大将军才松了口,将宝贝女儿嫁给了他,听说去年两人生了个女儿,宠得跟什么似的,对了……他家女儿,应该跟阿宝差不多大。”

    正吃着枣泥糕的祥云,抬起头,脑袋上两根冲天辫晃了晃。

    咧嘴一笑。

    吃着糕饼听故事,小日子过得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