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味道清甜的药丸,被塞进嘴里时,赵括因为耳畔聒噪声,思绪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微微睁开眼,就瞧见白日里刚遇见的小丫头,正扒开他的嘴,往里塞药。

    “吃一颗,明早再吃一颗,差不多能痊愈了。”

    祥云分神给郑氏交代的功夫,没注意床上男人何时醒了过来,舌尖一卷,把她塞进嘴里的药,藏到舌根下。

    眼前一大一小,怎么看都不像会医术的样子,赵括担心药丸的安全性。

    能不能起作用另说,万一更严重了,受苦的是他自己。

    祥云还不知道,她好心从空间拿出来的药,正被床榻上的男人,逮着机会想吐出来。

    郑氏此时更是顾不得病人,满心满眼都是方才闺女诊脉的老成模样,声音有些颤抖。

    “阿宝,你……你什么时候会把脉的…”

    虽说从小闺女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可一个不到两岁娃娃会诊脉看诊,还是让她的内心震撼不已,连话都说不利索。

    阿大等人刚好提了一壶装着热水的茶壶进来,打断郑氏的提问,倒上一杯水后按要求撒上细盐,端到床榻边。

    赵括不想喝,在听到是小丫头给他诊脉后,更觉得嘴里的药吃不得。

    倒不是他的命多金贵,而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此刻不是倒下的时候。

    佯装剧烈咳嗽,手捂住口鼻的瞬间,药丸转移到指缝间,毫无突兀地再次把手塞进被褥中,幽幽睁开眼。

    跟林家人打了招呼。

    药没吃,盐水倒是喝了。

    结果没过半盏茶功夫,又吐了个干净,这回虚弱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阿大急得手心脚心全是汗:“怎么回事?还吐呢?是不是刚刚的药不管用?”

    病人吃了药的消息,刚进屋时,郑氏就说了。

    此刻看床上虚弱到冒冷汗的男人,明显药效没起作用。

    就是祥云都觉得奇怪,视线在男人身上来回打量。

    没理由啊,病人的脉象虽虚浮,但就是简单的脾胃不和,加上饮食上可能没注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喂下去的肠炎灵专治肠胃不适。

    除非。

    病人压根没吃药。

    赵括明显感觉到落在身上的一道视线,探究中带着怀疑,没等他寻着目光望过去,感到压在身上的被子一重。

    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身板,爬到床榻上,手一伸,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被掰开,一枚瘪下去的胶囊滚落在被褥上,外壳上的红色染剂立刻在上面染上色。

    “哦…你没吃药!”

    脆生生的娃娃音,拖到了尾声,语调了带了抓包得逞的小得意。

    郑氏和林老三上前一瞧,立刻明白过来,人家这是不信她们呢。

    林老三有些生气,本来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有时间跟妻女待在一起,却饿着肚子被人请过来看诊,心里多少带了些惋惜。

    结果脉诊了,家里老娘制作的药丸也给出去了,对方却质疑他们本事不够,不相信他们。

    换做是谁,好心当成驴肝肺,都得生气。

    他心里不满,面上该有的礼节还是做得很充足的,没有当场撕破脸。

    “公子既然醒了,我们就不多叨扰了,镇上的保和堂药铺辰时开门,但由于咱们这儿没什么大夫,来店里的病人都是前一天提前排好号的,你们若是去,怕是要在门口等许久。

    直接找店里的伙计,就说是莲花村林大夫的朋友,他们会让你们直接进店的。”

    赵括这辈子难得红了耳尖,人家一心一意替他考虑,他藏药的做法实在有些伤了对方的心。

    眼看着两大一小抬腿要离开,而他腹部不适的疼痛感越发强烈,一想到要熬到明天早上,心里一横,抓起药吞进嘴里,混着手下端过来的盐水,吞了下去。

    林老三和郑氏见状,脸色好了不少。

    不到半盏茶功夫,赵括明显感觉到腹部的疼痛感减轻了,身体也有了点力气,甚至有了丝饥饿感。

    两个手下这才放了心,端来早在灶台上温着的粥,赵括勉强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粗糙,不愿意再吃。

    就在祥云困得想打哈欠的时候,赵括略带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郑氏身上。

    “多谢夫人救治,出门在外,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送些浅薄的财物,以表感谢。”

    两张百两的银票,递到郑氏面前。

    前一秒还有些困顿加饥饿的郑氏,迷迷瞪瞪的双眼,瞬间张得跟两千四百瓦的灯泡一样,盯着两张银票子不敢动。

    一粒药,两百两。

    就是珍珠做的药引子,也没那么贵吧?

    林老三也被男人的大方震得外焦里嫩。

    只有祥云动作最快,趁着爹娘还在愣神的功夫,接过银票塞到郑氏手上。

    “谢谢,朝叔叔,叔叔你人真好。”

    她高兴坏了,恨不得天天都能遇上这样的冤大头。

    看在钱的份儿上,林老三和郑氏直接在隔壁开了间房,时刻盯着赵括这边的病情。

    好在,后半夜才安稳入睡的赵括,等到天色大亮也没醒过来。

    祥云迷迷糊糊被郑氏薅起来:“阿宝,昨天的药呢?”

    谁知祥云还没清醒过来,被子往头上一盖:“困,困,我困。”

    郑氏只能自己动手,在闺女身上摸索后找到昨天的白色瓷瓶,结果发现里头空空荡荡,一粒药也没有。

    她鬼使神差凑上前一闻,瓶子飘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像极了平日里吃的松子糖的味道。

    难怪昨日闺女拿出瓶子的时候,她觉得眼熟,此时仔细打量,这不是曹家给家里几个孩子送松子糖时,一起送过来的瓷瓶吗?

    什么时候成了林老太装药的药瓶了?

    “闺女,醒醒,跟娘说说,药到底哪里来的?”

    祥云终于清醒了,咧嘴一笑,也不回答娘亲的问题,蹬上鞋子蹭蹭蹭往隔壁房间跑:“我去看朝叔叔。”

    赵括难得睡到日上三竿,简单吃了两口白粥后,又服用一枚药丸。

    昨晚烛光黑灯瞎火,看不真切,此时他才注意到,手心躺着的红色药丸,其实是有一层透明的红色皮衣包裹着,里头稀稀拉拉装着数不清的颗粒,大小跟沙子差不了多少。

    是他活到这么大从未见过的药丸样式,甚至敢肯定,大乾地界上还没人能用这种新奇的治病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