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芙软了语调:“姐儿还小,听不得这些事儿,小心冲撞了鬼神,上回您去道馆给姐儿点长明灯,观主还跟您说小孩子魂不稳,差不多的话不要在孩子面前说。

    奴婢也是为了您和姐儿好,外头的污糟事听了平白心里难受,左右跟咱们没关系,不听也罢。”

    说着微微弓起腰,冲正被谢棠抱在怀里,扯玉制九连环的小女娃笑了笑。

    “婠姐儿,您说奴婢讲得,对不对啊?”

    魏婠婠先前一门心思放在手上的圆圈圈上,半天没成效,本想让娘亲帮忙,结果她只顾着跟小丫鬟说话,几次忽视了她求救的信号。

    她从小被娇惯的性子哪里忍得了被人忽视,刚准备大哭发作,就见平日里照顾她的芸芙厉声呵斥小丫鬟。

    她仿佛找到盟友一般,高兴还来不及,当然要帮芸芙说话。

    “对,你说得对,”魏婠婠说着转头冲娘亲道,“阿娘,婠婠不想听她说话。”

    女儿是谢棠的命,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方才还觉得贴身丫鬟有些刁蛮的妇人,在听到女儿果真不喜欢听外间的事时,立刻改了先前的态度,将小丫鬟哄了出去。

    又在芸芙对方左一句为女儿好,右一句为她好的攻势下,心里的不满立即烟消云散。

    仔细想想,芸芙自从来到身边,一言一行虽有仗着她行权的时候,大多数情况都是为她们母女俩着想的。

    尤其是婠婠,好似特别黏芸芙,之前在京都,整个府里除了她这个当娘的,只有这丫头能讨得女儿高兴。

    说到底还是缘分使然,当初荒村生下婠婠,若不是有芸芙在旁,定会被那群流民欺辱得渣都不剩。

    谢棠心里的感激之情再次漫上来,见婢女手腕空空,便褪了手上的红珊瑚手串戴在她手上。

    芸芙作揖道谢,微微低垂的眉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恰好这时,外出整日方归的魏磊,从进屋开始一直心神不宁。

    不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晃得谢棠头晕脑涨。

    “夫君,遇上什么事了?瞧把你急得,走得我头昏。快坐下歇歇吧。”

    芸芙上前倒了杯茶,魏磊摆摆手没喝,反而让她把闺女抱出去休息。

    谢棠见丈夫神色不对劲,立刻打发丫鬟离开。

    才发现他俊秀的一张脸此刻一会儿紫,一会儿红,跟个大染缸一样,不由得心跟着一道提起来。

    “是找夫子的事情不顺利吗?”

    魏磊摇摇头,一双眼寒得刺骨,死死盯着某处,许久后手握成拳,狠狠砸向桌面,语调里透着弑杀的狠意。

    “汝阳王蛇蝎心肠,为了抢夺皇位,不惜将矛头指向稚子,京都那边,平阳王府乱成一团,这是白日里收到的八百里加急书信。”

    一张密封过的信纸摊开在谢棠面前,她仅看了一眼神色大变。

    【世子失踪,下落不明,盼尔速归。】

    平阳王唯一的儿子,官家面前露过脸称赞过的孩子,丢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们觉得世子失踪,跟汝阳王有关?”谢棠声音颤颤,许久后才稳住心神,“一个六岁的孩子,抓他能有什么用?”

    魏磊揉着狂跳的太阳穴,内心惶惶不安:“怎么没用,官家多次在朝臣面前夸赞平阳王有个聪慧的好儿子,朝中不少人都说,官家很大可能会看在孙辈争气的份儿上,将皇位禅让给平阳王。”

    只要平阳王府没了聪明的小世子,赵括膝下便无儿无女又无妻。

    反观汝阳王家中妻妾成群,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虽个个是庸碌无能之辈,但胜在数量多。

    “世子……世子不会已经……”谢棠心脏猛烈跳动,一个想法从脑袋中跳出来,吓得她连说都不敢说出口。

    魏磊赶紧说道:“不可能,他不敢杀人灭口,刑部的那些人难道是吃白饭的吗?”

    “对,兄长是刑部的人,肯定会竭尽全力办案,”谢棠抓住丈夫衣摆,焦急道,“殿下让你速回,定是想商议寻找世子的方法,别耽误了,明早天亮就出发。”

    魏磊点头又想起此行目的:“婠婠开蒙的事,可能得劳烦夫人亲自跑一趟了。”

    谢棠已经起身给丈夫收拾行囊:“京都那边的才是大事,婠婠请夫子我会亲自盯着,等找到人立刻回京都跟你复合,若是找到世子,来封书信好让我安心,毕竟……婠婠跟他指腹为婚,如果……”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可怕的想法驱散:“没有如果,世子定会吉人天相。”

    当天晚上陡然听到噩耗的夫妻二人,一夜未眠。

    天刚亮魏磊已经骑上快马,往城门方向赶去。

    晨曦中的扶海城笼罩在一片柔和朝霞中,被钟叔带出来平常扶海城特色早茶的祥云,正端起一碗豆腐脑往嘴里扒拉,身后突然掀起滚滚灰尘。

    两匹雪白骏马疾驰而来,惊得早市场鸡飞狗跳。

    骑在骏马上的男人,打头的长相俊美,唇红齿白,若不是体格健硕加上眉目锋利,差点被人当做是男人。

    跟在身后的应该是个小厮或者护卫,嘴里大喊着:“让开,别挡道!”

    祥云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从前只能在剧里见到的混乱场面。

    方才还因男人俊朗的外面生出的亲近之感,在看到几个掀翻的摊位后,好感全无。

    一低头,看到碗里白嫩豆腐脑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祥云心里的恼火直冲太阳穴。

    天吉就看到自家妹妹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恶狠狠瞪着两匹飞奔而来的白马,却无能为力,只能将碗里的豆腐花戳成豆腐渣。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妇人的惊呼声。

    “我的孩子!”

    祥云猛地一抬头,白色骏马疾驰的速度太快,眼见着要撞到路中央一个跟母亲走散的小男孩身上。

    马背上的魏磊显然也被眼前突如其来一幕怔住,以最快速度拉起缰绳,却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着骏马的蹄子即将踩踏在慌张大哭的小男孩身上,慌乱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根银针,扎入白马胸前。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白马身子陡然僵硬,直直朝一侧躺了下去。

    魏磊反应快,飞身跳出马背,才勉强被压成肉饼的可能性。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男孩,心跟着漏了一拍,许久才恢复正常。

    等他看到骏马胸前的银针时,眉心一皱,视线如刀锋一般扫过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