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个卖早点的摊位。

    此时正值早市刚开业,路上行人如织,摊位坐着七八个用早膳的百姓。

    个个面色愕然,神情惊恐地站起身朝马匹倒下的方向张望。

    唯有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垂着脑袋戳碗里的豆腐渣,偶尔抬眼偷瞄的眼神中也带了恐慌,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魏磊理所当然移开视线,目光如炬般重新审视另外更有可能性的几个成年男人。

    祥云的脑袋快埋进海碗里,手心里还没发出去的另外一根银针正隐匿在袖口中。

    此时比她更激动的,是空间里的药灵。

    【厉害啊,第一次飞银针准头这么好,平日里字没白练,手腕挺有劲儿。】

    祥云整个人还杵在蒙圈阶段,方才眼看着小男孩即将命丧马蹄,她急得不行,还是药灵提醒她可以试试用麻醉剂控制马匹。

    没想到在药灵的指导下,利用周身灵力注入指尖,效果如此好,一击即中,连她准备好的第二针都没机会飞出去。

    祥云这会儿得意地跟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

    【姐从前可是学校飞镖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手拿把掐的事。】

    二人正得意扬扬之际,突然察觉面前投下一抹阴影,气压沉沉。

    侍卫打扮的年轻男人,一掌愤怒地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眼睛里跟攒了一团火扫视众人。

    “谁干的!敢伤我们的马?”

    摊位前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领着自家孩子跑远了,留下祥云和钟叔,以及旁边有汉子的几桌不让走。

    被拦住去路的男人们,满脸不悦,纷纷叫嚷起来。

    “你们纵马闹市还有理了,别说不是我们做的,就真是我们伤了你家的马,那也是正当防卫,没看见你家的白马差点要朝那孩子身上踩过去吗?”

    “就是,瞧你们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着,想仗势行凶啊?大伙儿可都看着呢!”

    道路两旁的行人商贩,多少都被方才的场面惊吓到。

    再看此刻将小男孩搂在怀里,一阵后怕还泪眼婆娑的妇人,心里的不忿更加厉害。

    有马了不起啊?

    差点伤了人,还有理了。

    魏磊自知理亏,吩咐侍卫掏出银两赔给周边商贩和孩童母子二人。

    京都情况紧急,他现下抽不出时间妥善处置受害者,只能用最简单快捷的法子。

    谁知那小厮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傲气十足掏出银子,直接丢在受害者面前,态度极为傲慢。

    “拿好了,这些银子买下你们整个摊子都足够了。”

    “还有你们,撞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拿着银两去瞧瞧大夫,别留下后遗症又赖在我家主子头上。”

    没有半点诚心道歉的意思,仿佛整件事情是母子俩和摊贩们的小题大做,眼角眉梢都带了刻意侮辱人的感觉。

    别说是当事人和看热闹的行人,就连魏磊面色都沉了下来。

    这次来扶海城,随行的侍卫他没带在身边,如今这个年轻的,是今早临出门前,妻子怕他路上无人照应,特地拨过来的身边人。

    还特地跟他交代过,这人前几日救过闺女。

    魏磊本想看在女儿的份儿上,找个机会提拔他,没想到……

    侍卫一掺和,原本只用道歉赔些银钱的事,恐不会轻易善了。

    果不其然,周围百姓已经怒目而视,一股脑上前将魏磊二人围住。

    见他们眼生,口音也不似扶海城本地人,个别胆子大又正义十足的已经撸起袖子上前了。

    年轻侍卫有瞬间的慌张,一想起身旁男人的身份,背脊又直立起来:“大胆,无知刁民,知道我家主子是……”

    “闭嘴!”

    一声厉呵,吓咽侍卫后半句狐假虎威的狂妄话。

    立刻耸了肩膀,跟见了野兽的病猫般,不敢再说半个字。

    魏磊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拱手冲受到惊吓的母子俩行了一礼:“下人不懂事,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今天的事责任在我,”

    说着拽下腰间一块玉佩,递上前,“家中在城里有置业,夫人拿着这块信物到城南谢家,会有人给予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在下有急事在身,他日若有机会定登门致歉。”

    早在魏磊自报家门时,人群中已经有了变了脸色。

    谢府,是城南那片最大的宅院,据说里头住的是来自京都的官员。

    再看此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连那两匹骏马都非凡品,可见不是普通人家能招惹的权贵。

    仆人飞扬跋扈,主子却是个懂礼知进退的。

    方才还摩拳擦掌要讨公道的路人,见对方态度诚恳,火气渐渐消了下来。

    魏磊又冷声冲身后侍卫道:“还不快向夫人和摊主道歉,你如此蛮横,平日里府里的规矩都交到狗肚子了吗?”

    年轻侍卫心下一颤,后背已经毛起冷汗,忙张皇上前一一致歉。

    险些被撞的孩童和妇人,不敢收下玉佩,她们衣着朴素,是最不起眼的普通百姓。

    生怕冒犯权贵全家倒霉,刚想推辞,一双苍老的手,先一步接过玉佩:“公子给你的,你就收着,是你该得的补偿。”

    人群中不少人认出来人,忙应和道。

    “钟老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对,谢府家大业大,不差这几个钱,该是你的就得是你的。”

    妇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背脊,再望向钟叔安抚的眼神,终于大着胆子收下了玉佩。

    意味着达成和解,这场闹剧就此告一段落,看戏的人也纷纷离场。

    魏磊拱手冲来人道了声谢,见对方富态便便,精神矍铄,似乎很得百姓尊敬,想来应该是镇上有些名望的乡绅。

    “多谢钟老帮忙。”

    钟叔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我不是帮你,是帮那对可怜的母子俩,我说你们这些京都来的公子哥,什么时候能改改动不动纵马的习性?”

    魏磊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从京都来的,当场红了耳根。

    他少年时,确实浪荡不羁过一些日子,打马过长街,醉卧琼林宴。

    老者的教训也不是全无道理。

    今天是着急,才乱了分寸。

    “钟老教训的是,在下日后定当谨记。”

    钟叔懒得跟他多废话,牵起不知何时都到身边的女娃离开:“走阿宝,爷爷带你再去问摊主要一碗,好好一碗豆花,生生被糟蹋了。”

    魏磊这才发现之前摊位上被吓着的小胖丫头,是跟着老者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