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声赶来的街坊四邻,立刻伸长脖子张望起来。

    还没等林家人分辩,周翠翠已经捏着帕子哭起来。

    她身旁的小丫鬟见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叫嚣得更加厉害。

    “大伙儿评评理,我家小姐还未出嫁,好好一个姑娘家如今脸被毁成这副模样,当初好心想帮林家一家,谁想到他家卖的东西如此不堪!”

    周围看戏的邻里,不少还是第一次看到县令千金真容。

    那双嘴唇和眼球都浮肿成球,隐隐泛着血丝,还布满斑痕的面孔,真是多看一眼都吃不下饭。

    不少人嫌恶地撇开眼,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果然,手艺再好的大夫身上也得背几条人命债,林家这回算是摊上大事了!”

    “县令千金原来不就是城里出了名的丑女吗?也不能全怪林家的膏药吧?”

    “那能一样吗?打个比方,你手里穷得只剩三文钱,小贼去偷了两文,只留下一文,你能依?”

    “定然不能啊!雪上加霜啊!”

    周翠翠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眼尾得意的弧度差点盖不住,忍了好半晌才哭道:“再过三个月便是我跟表哥婚期,让我顶着这张脸出嫁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老太等人气得脑袋都充血了,生平头一次见当着面栽赃陷害的。

    “即如此,老婆子身为大夫,就给周小姐瞧一瞧……”

    老太太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验周翠翠的脸孔,到底是用了什么东西,瞬息之间判若两人。

    手还没碰到少女,先被一道巨大的力气掀得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有林家老大老三扶着,老太太一准摔在地上。

    林老三瞪着眼睛,跟头蓄势待发的野狼一般狠狠望向来人,却在看清对方容貌那刻,眼底的怒意有了些许迟疑。

    林老大的表情同样如此,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独臂男人,脑海中浮现起两年前的旧怨。

    祥云见阿爹和大伯都没动静,以为奶奶伤得严重,忙从小忘肩膀上爬下来。

    小身板跟离弦的箭般飞快冲到老太太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急得不得了。

    林老太冲孙女摇摇头,示意没事。

    祥云却怒了,以怨报德在先,动手伤人在后,县令千金是仗着有个当官儿的爹便能胡作非为吗?

    周县令前些日子看到平阳王赠与她的玉佩还诚惶诚恐,想尽办法讨好她们一家,这才过去多久,直接当起强盗来了?

    祥云像是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叉着腰将奶奶护在身后,怒气冲冲道:“你说脸上的伤,是我家膏药造成的,为什么不敢让我奶奶医治?”

    周翠翠瞥了眼小萝卜头,懒得搭理她,转身冲身旁男人道:“表哥,你要为翠翠做主啊!”

    齐郁此时却盯着林家两兄弟出了神。

    这兄弟俩,他好像在哪见过。

    “喂,你们不是扶海城本地人吧?”齐郁神色一冷,脑海中仿佛有被遗忘的记忆,即将冲破牢笼,“我从前见过你们是不是?”

    林老大和林老三罕见垂着头没说话,眼看着气氛焦灼,男人眉心戾气横生,隐隐有暴怒的趋势,钟叔帮忙解释道。

    “林大夫一家是我家远方亲戚,来扶海城探望我们老夫妻俩的……”

    谁知齐郁根本不信,一只手直接推开挡在面前的钟老头,手指直指林老三方向:“我要听他说!”

    林老三知道齐郁八成是想起他们来了,不想连累钟叔一家,只能道:“两年前在城外,我娘被城门口的士兵带进谢家治病,那时候,跟校尉有过几面之缘。”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听得齐郁眉心一簇:“你家几个兄弟?”

    林老大此刻后背阵阵发凉,费力咽了好几口唾沫,当年的事本就不是他家的错,校尉的胳膊也不是他们砍断的,如此想着,像是给了他勇气,抬头跟男人对视。

    “家中三子,校尉有何请教?”

    齐郁紧促的眉心如同盘踞的山峦,一下子想起当初手臂被砍前一日,他跟眼前人产生了冲突。

    赌坊的老板后来在衙役的严刑拷打下,承认指使人砍了他一只手,作为他在赌桌上出老千的报复。

    却始终不肯承认开始的一通暴打,和扒衣服把他捆绑在寒风中受辱。

    即便齐郁砍下赌坊老板双手,也没让他改了供词,显然在他动手之前,先有几人出手伤了他。

    若不是被绑无法动弹,哪至于后来砍手时毫无招架之力。

    两年来,齐郁挖空心思想找到当时绑架他的那几人,却跟大海捞针一般没有结果。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自那晚后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难道……

    出事后没多久,他们便逃了?

    齐郁心里翻起滔天巨浪,脸上神色却无多大变化,勾了勾嘴角望向周翠翠:“指教没有,今日只为给表妹讨个公道。”

    “来人!”他一声令下,竟有十几个士兵从原先不起眼的角落里窜出来。

    林家人皆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这明显有备而来。

    士兵们手拿长刀,身穿铠甲,跟那日在周员外府上肆虐抢夺的是一帮人。

    不同于林老三这样的衙役,他们是受过正经八百训练,可以随时上战场的后备役将士。

    不去保家卫国,却在城中干起恃强凌弱的肮脏戏码。

    齐郁眯着眼,看林家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不足为惧的蝼蚁:“本校尉现在怀疑,林家售卖有毒药膏,意图谋害县令千金,现查抄住所搜寻物证,找到关键信息者赏银二十两。”

    此话一出,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一股脑冲进钟家小院。

    很快传出各类器皿打砸的声响,连前些日刚搭起来的鸡窝狗棚都被踹翻,夷为平地。

    钟叔气得吹鼻子瞪眼睛,张口就骂:“颠倒是非黑白,还有王法吗?我要见县令大人,我要去击鼓鸣冤!”

    “县令大人不在城中,城中一应事物交给我们校尉大人监管,钟老爷子有什么不满,等大人回来再告状吧,怕是到时候证据确凿,还要治你个包庇之罪!”

    周翠翠身旁的丫鬟得意地昂起脖子,仿佛林家人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