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掏出袖口中一个雕工精致繁琐的圆形镂空香薰球,林佩叮当作响,一瞧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拿出的瞬间,祥云明显感觉到小忘的眼神变了。

    “这是……好熟悉的感觉。”小少年接过圆球置于掌心,指尖触碰在镂空的花纹处,熟悉得好似原先把玩过无数遍一样,他眼睛冒着光,“这是我的东西!”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还好当初看香球精致偷偷昧了下来,没想到会在今日发挥作用。

    “当然熟悉,香球您从前一直佩戴在身上,从不离身的,”男人怕他不信,又道,“您左手手背上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为人聪颖一目十行,现下定是伤了脑子,才忘了属下,等回去了让府中大夫瞧瞧,定能治愈。”

    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小忘现有记忆对上,更重要的是对方拿出的香囊球太熟悉了,一定是他从前格外爱护的东西,若不是极为亲近之人,绝不可能拿到。

    心中有了成算,少年的语调跟着缓和不少,询问了几句走丢后又被人折磨,失忆的过程。

    得知是被父亲对家算计,才落得如此下场,林家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造孽,多大仇也不能对个孩子下手,还有人性吗?”

    “当初我们可是看到这孩子被折磨成什么样的,差点没断了气,你们回去得好好惩治那群丧良心的东西!”

    “就是,这样的人生孩子没屁眼,亲爹卖屁眼,自己烂屁眼!”

    大家越说越激动,竟然没人察觉到几个兵卫的脸色都变了。

    要不是领头男人眼神示意不可轻举妄动,恐怕当场就要把刀架在几人脖子上。

    家中有人寻上门,林家即便再舍不得,也没有强行留人的道理。

    郑氏给小忘打包了平日里爱吃的点心。

    凤仙将前两日给小忘做的新衣服塞进包裹里,原本还想着对方是个大家少爷,许会看不上她的手艺,没想到那孩子欢喜得很,直言回去就穿。

    林老大和林老三拍着少年肩膀嘱咐他回去后多加小心,别再着了别人的道,更要记挂着他们,多回来瞧瞧。

    天吉和祥云眼圈都红了,舍不得小伙伴走。

    几个月来大伙儿吃在一处,玩儿在一处,早就跟林家孙子一样,关系好得不得了了。

    天吉眼泪挂在睫毛上,一拳头垂在好友胳膊上:“你小子可不能忘了我。”

    小忘坚定地点头:“不会忘,等我回去报平安,就回来找你们,救命之恩总要回报的,你不是想找个师傅学功夫吗?等回去了,我立刻给你找师傅,能一个单挑十个的那种!”

    “好!说到做到!我们拉钩!”

    祥云小嘴撅的能挂油瓶:“小忘哥哥,你也要走了吗?一定要回来看阿宝。”

    “阿宝乖,小忘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少年揉着小丫头松软的发质,一想到回去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忍不住心里涩涩的不舒服。

    门口男人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小忘才告别林家人,上了新赶来的马车。

    再次跟林家人挥手道别后,林家众人在巷子口望着夜色中只剩下一个圆点的马车,心里一片怅然。

    相处了几个月的孩子,说走就走了。

    林老太笑着安慰孙女:“好啦,天色晚了,露水重,忙碌了一下午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快去用晚膳吧。”

    祥云气氛低迷:“小忘哥哥晚饭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是啊,天都黑了连夜也要走,许是怕家中亲长担心吧。”凤仙叹了口气,“不知在路上要赶多久,还好我给他做的几身衣裳都带走了,路上也有得换,想当初小忘刚来家里时,身上的只穿了件破旧到不能看的里衣,跟个泥娃娃似的。”

    林老大眉心一皱,指尖不由在下巴上逡巡起来:“话说回来,那群绑架小忘的人,为什么要把他外衫脱了,春末的天气也冻不死人吧?”

    此话一出,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钟叔声音有些迟疑:“大户人家的孩子,衣衫也是价值不菲可以到当铺换钱的。”

    林老三心猛地一狂跳,衣衫都被脱了换钱,身上的其他东西,怎么可能还留着,那香囊若真是随身携带的物件,只有可能落在一种人手上。

    绑架小忘的那帮人。

    他双拳紧握,死死抵扣在胸前:“不好,我们好像上当了!”

    反应过来的林老大和钟叔立刻去套车,加上去拿家伙事儿的林老三,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往马车远离的方向飞驰而去。

    留下院中还没醒过来的天吉,一脸茫然:“大伯,三叔他们去哪?”

    其他人同样一脸焦急,特别是祥云,小脸都苍白了。

    落在那群人手上一次,小忘丢了半条命。

    如今是第二次,显然是见他没死成后的再次行动,不敢想象少年会遭受怎样的遭遇。

    祥云死死咬住下唇,都怪她,要是没拉着小忘爬上院墙,没准能在官兵来之前找地方躲起来,这样就不会落入敌人的陷阱了。

    林家那边急的嘴角燎泡,小忘,准确说是赵怀澈刚上车后不久,便被车里熏着的香气迷晕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屋外的月光透过布帘缝隙照进来。

    他才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几道匆匆的脚步声。

    “孙护卫,孙护卫……”

    不知为何,赵怀澈心悬了起来,嗅到空气中一抹危险的气氛。

    下一秒,面前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就被一股大力拉扯到半空中,猛地丢在满是碎石的小道上。

    赵怀澈没时间顾上后脑撞击石块的疼痛,就着淡淡月光愕然望向立在不远处的几人,正是下午恭顺称呼他为“小公子”的几个兵卫。

    不同的是,他们几个脸上的神情,满是狠意,嘴角轻蔑的笑让他脑袋止不住再次疼痛。

    “老大,我们是直接一刀砍了他,割下头送给主子,还是慢慢折磨替主子出气?”

    “直接一刀了结,省得留有后患。”

    眼前人声音,相貌逐渐跟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

    排山倒海的过往席卷而来,跟飓风在赵怀澈脑海中过境。

    一下子让他想起过往的回忆。

    这些人不是父王手下的,而是死对头汝阳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