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像鹤眉先生和魏磊一般,坚定相信林延秋二人的人品。

    另一种,也是绝大多数人的立场,已经将二人定在逃军的耻辱柱上,连带着将林家祖孙俩也没好脸色。

    军营里的吃食,一直是有士兵负责送到林老太和祥云的住处。

    今日左等右等,等到祥云肚子唱起空城计,也没动静。

    无奈之下,林老太只能亲自去伙房跑一趟,却被告知当日的吃食已经分完了。

    负责打饭的老妇人,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此时看着林老太的眼神满是厌恶。

    “想不饿肚子,案台上还有半碗前日的剩饭,本来想拿来喂狗的,便宜你们了!”

    老太太气得青筋直冒,转身就要走,却听到身后老妇人喋喋不休地辱骂:“装什么样,你儿子还不如一条狗呢!狗还知道冲人摇尾巴吐舌头,你儿子白吃了大乾几十年的米粮,干出临阵脱逃的糗事,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吧!”

    林老太猛地转身,眼里恨不得要喷火,三两步上前拽住厨娘的衣领子,却被伙房里其他几个厨娘抓住,狠狠往后推搡两下,后腰撞在长桌角上,钻心的疼。

    “还想动手?我可听说了,军营里已经派人去找你儿子了,等把他们抓回来,先打八十军棍以儆效尤,再砍了脑袋挂在军营门口,尸体拖到荒山野岭去喂野狼。”

    “呸,咱们家谁没有在战场上的儿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要我说这次秋鸿岭输得如此惨,说不定就是这些软脚虾在拖后腿!”

    几个厨娘越说越激动,将林老太团团围住,恶毒的诅咒跟炮弹般扫射到老太太身上。

    不管她们如何说,林老太都坚定站在儿子那头,两方僵持不下,到后来还动了手。

    等魏磊收到消息赶过来时,伙房跟刚经历过战斗一般,数不清的烂菜叶子满地都是。

    林老太脸上是鸡蛋液,身上是草木灰。

    再看那几个厨娘,也没好到哪里去,眼角青紫,脖子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抓伤。

    可见老太太们的战斗力惊人。

    最后,还是魏磊发了话:“在军营里斗殴,成何体统!别以为你们上了年纪,军纪对你们就不管用了!”

    几个厨娘瑟瑟发抖,她们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心里压着火气,没想到会惊动上头人,此时个个跟吓坏了的鹌鹑一样瑟缩着。

    林老太一把年纪动手跟人扯头发打架,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她此刻已经顾不上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满心满眼都在惦记着林老三。

    最终,参与动手的厨娘们被赶出了军营,林老太则被禁足在住处,跟祥云一起在找到林老三之前,不能再踏出营帐一步。

    之后的每天,每当有人来给祖孙俩送饭,林老太总要抓着来人问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

    几日不吃不喝下来,人明显瘦削了一圈,本就不算胖瘦的身板,如今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吃跑一样。

    祥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哄着林老太服用些葡萄糖口服液,勉强维持住身体机能。

    终于在被禁足的第三天,军营里传来一阵骚动。

    林老太和孙女祥云趴在窗户上,想往外看,奈何她们住的营帐在离营口很远的位置,根本无法探查发生了何事。

    急得二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连祥云也焦急地啃起许久没啃过的手指甲,黑眼珠子转啊转啊,恨不得后背上插上两翅膀,飞出去看看情况。

    与此同时,营帐门口卷起阵阵尘土,三四十个身骑骏马的儿郎出现在大乾营帐面前。

    巡逻的人中很快有人认出打头马背上的男人,正是最近几日营中讨论最多的“逃兵”林延秋和宋引。

    正想喊人来,就瞧见他们身后跟着人里面,有眼熟的同伴,连声惊呼。

    “冬生!你不是……你不是被鞑子抓走了吗?”

    “付雨、家和……你们还活着!我的老天爷,我是在做梦吗?”

    “快去通知将军,鞑子送来名单上的士兵,全部回来了!”

    有人边喊着,边一路狂奔而去。

    声音一时间在营地里异常高昂,传得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谢远行和魏磊正在营帐里商量地形堪舆图,准备下一次的进攻,为此次失败总结经验教训。

    突然听到外头乱糟糟的,皱紧眉头:“成什么样子,慌里慌张的!”

    直到士兵进来通传,说是被捕的大乾士兵都回来了,二人愣在原地,连手上标记地图的旗帜掉在地上也没反应过来。

    “谁回来了?你再说一遍!”

    “是林延秋和宋引,带着三四十个被抓捕的士兵回来了!”

    传话人喘着粗气,明显也是一副万分激动的模样。

    再抬头时,将军们早已大步朝外走去,背影匆匆连一向稳当的脚步,也变得凌乱了。

    与此同时,祥云和林老太在听到儿子归来,还带回了战场上被捕将士们的消息,早已激动地抱在一起大哭出声。

    “我的儿啊,你吓死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猛地在孙女额头上亲了一口:“你爹一定是放心不下你,连阎王爷都不敢收他的命,这下好了,功过相抵,谢将军不会再追究你爹的过失了吧?”

    祥云擦着眼泪直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可惜,她们还是低估了军营里一码归一码,赏罚分明的铁律。

    演武场上,谢远行负手而立,看着站成三排,规整利落的手下兵。

    方才林家小子已经将事情前因后果讲述清楚。

    人是他跟宋引救回来的,大功一件,该赏。

    一月不回营,私自行动,无视军规军纪,也是事实,该罚。

    谢远行望着跪在台下的两具身影,音调威严听不出喜怒。

    “林延秋,宋引,你二人违背军纪,现罚你们杖责四十军棍,可有异议?”

    受罚的两人还没说什么,曹同光等人先憋不住了,纷纷下跪求饶,希望能手下留情。

    “将军,要不是有林宋两位兄弟,大伙儿如今还在鞑子窝里受苦,看在他们功大于过的份儿上,饶了他们吧!”

    “是啊将军,您实在要罚,我等愿意为林宋两位兄弟受罚,多少棍子都行的!”

    “没错,我们愿意代为受过,求您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