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欺负人了!”

    孙重楼在家中拔出长刀就准备冲出去。

    “站住!”

    富城喝住了他,孙重楼回头,“师父,这是欺负咱们蒋家呢!”

    人又不是蒋庆之杀的,王新田的遗孀带着孩子来哭什么?

    哭也就罢了,竟然在蒋家大门外烧纸钱,你特么过分了吧!

    “少爷说这是什么?”孙重楼想了一下,“欺负他妈给欺负开门,欺负到家了。”

    “等公子回来再说。”富城稳重。

    蒋庆之和崔元此刻在宫中。

    “臣的意思是处死陈集,杀鸡儆猴。”崔元言简意赅说了自己的处置意见,看了蒋庆之一眼,“不过长威伯却说不妥。”

    嘉靖帝问,“为何不妥?”

    “臣觉着陈集太过平静。”

    “他自知必死无疑,难道还想活命?”崔元笑的很是轻蔑,大把年纪了,颤颤巍巍的。

    “臣想再查查。”蒋庆之不肯放弃。

    “陛下,工部那边,需要安抚呐!”崔元忧心忡忡的道。

    嘉靖帝看着蒋庆之。

    蒋庆之平静的抬眸。

    “三日!”嘉靖帝说道。

    “臣,只要两日。”蒋庆之说道。

    “去吧!”

    等二人走后,嘉靖帝突然问道:“黄锦,你觉着庆之为何要与工部对着干?”

    工部主事被武人弄死了,一片喊打喊杀声,就在这个时候,蒋庆之却说此事有情弊。

    你让工部的官吏们如何想?

    黄锦斟酌了一下用词,“陛下,奴觉着,长威伯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说实话。”嘉靖帝有些不耐烦了,“朕的身边人都不敢说实话,那朕还留着你等作甚?”

    黄锦急忙说道:“是。臣听闻崔驸马去蒋家吐血而归,可见二人结仇颇深。奴不知什么大道理,只知晓,对手赞同的,就该反对……”

    换句话:陛下的对手赞同的,奴定然反对。

    “是这个理。”嘉靖帝点头,抚摸着怀里的爱宠。

    黄锦见嘉靖帝心情颇为不错,就说道:“陛下,崔驸马阅历丰厚,就怕他背后给长威伯下绊子下狠手。”

    “太过顺当的宦途,不好。”嘉靖帝眸色微暖,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是庆之第一次办事,第一次发声。朕不能一辈子扶着他走,让他受些挫折也好。

    朕在,好歹能为他兜底。就如同当年母亲那般。朕……”

    那些年嘉靖帝母子联手,在陌生的京城和群臣,和张太后等人交手,经验不足的嘉靖帝犯了不少错。

    每次嘉靖帝犯错受挫,母亲蒋太后都未曾呵斥他,而是给他鼓劲。

    “我儿果然了得。”

    “此次我儿比上次长进不少……”

    “为娘为你高兴。”

    就在这么一次次的鼓舞中,嘉靖帝飞快的成长着。

    一个个对手也在这一次次鼓励中倒下。

    “我儿,寻到你舅父……善待……切记……”

    临去前的蒋太后握着嘉靖帝的手,看着儿子点头,这才含笑而去。

    那一刻……

    心痛!

    嘉靖帝垂眸,把霜眉抱起来,挡在眼前。

    霜眉看着主人,伸出爪子触碰那张廋削的脸。

    “喵!”

    ……

    蒋庆之和崔元走出宫城,崔元侧身看着蒋庆之,温和的道:“我听闻少年出众者,多不寿。长威伯,要保重啊!”

    那慈和的微笑,让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官吏们都在赞美着崔驸马的长者之风。

    蒋庆之看着他的老眼,那眼底的狠意让他笑了。

    “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吗?”蒋庆之问。

    历史上崔元堪称是人生赢家,死也是高寿,寿终正寝。

    杨修死于站错队,外加喜欢玩小聪明。

    前方,裕王在等候,等蒋庆之过来,他低声道:“表叔,崔元他们要对付你。”

    “看,连你都知晓了,我岂会不知?”蒋庆之很欣慰的摸摸他的脑袋。

    裕王身后的内侍不满的嘀咕,“敢摸殿下的头。”

    杨锡低喝,“闭嘴!”

    这是一场战斗,气氛渐渐紧张。

    身后,崔元对随从说道:“告诉陆炳,蒋庆之跳坑了。准备埋人!”

    ……

    蒋庆之见到了家门外的王新田一家子。

    “求伯爷为我夫君做主!”

    妇人跪地嚎哭。

    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哭声大作。

    孙重楼冲出来,按刀问,“少爷!”

    “稍安勿躁。”蒋庆之安抚了想杀人的孙重楼,对妇人淡淡的道:“我不知是谁唆使你等在蒋家大门外哭丧。一刻钟之内走人,那么,我既往不咎。”

    妇人抬头,竟然二十多岁的年纪。要想俏,一身孝,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眼前一亮。

    “求伯爷放过王家吧!”妇人哽咽,“我听闻伯爷主持此事,却不肯惩治凶手,我本妇道人家,不敢触犯伯爷威严,可……为人妇,宁可死,也要为夫君讨个公道。”

    这个女人,不怎么正经啊!蒋庆之策马缓缓过去。

    “那么,好自为之。”

    进家,关门。

    富城苦笑,“好些人看热闹。”

    “如今跳的欢,等拉清单时,希望他们依旧能笑的出声。”

    是夜,蒋庆之令人叫来窦珈蓝。

    公子这是要做甚?

    窦珈蓝紧张的不行,甚至抓着自己的衣裳下摆,用力往下扯。

    仿佛下一刻蒋庆之就会上来拉扯她的衣裳。

    “我能信任你吗?”蒋庆之问。

    “不是侍寝?”窦珈蓝脱口而出。

    这娘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呢?蒋庆之满头黑线。

    窦珈蓝讪讪的低头,然后抬头,“从锦衣卫大门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便是蒋家人。”

    “如此,今夜你和我一起出门。”蒋庆之看着她,“其实,我更看重你的能力。”

    你很让男人心动,但,你是个美貌和智慧并重的女子啊!

    这个暗示,让窦珈蓝不禁昂首挺胸。

    蒋庆之把目光转过去,暗自赞道:真特娘的累啊!

    夜色深沉。

    街上兵马司的人懒洋洋的在巡街,手中的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散漫的光晕,随着晃动,就如同是百鬼夜行。

    军士们发着牢骚,说什么这个月的钱粮又被克扣了,再这般下去,还不如去干苦力。

    “昨日有数十兄弟被拉去修宅子,那家人宽厚,吃饭时一人有一块肉,三指宽的肥膘,啧啧,咬一口满嘴流油……”

    “娘的,别说了,肚子饿。”

    一群人没发现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自己的后方穿过。

    虎贲左卫的营地,值夜的军士在嘟囔。

    “李老六,老子睡一会,你盯着。”

    “睡吧睡吧。”

    过了一会儿,李老六眼皮打架,抱着长枪也睡了。

    至于值夜,这是京城,数十年来屁事没有,值个鸟啊!

    蒋庆之看着这一幕,对自己的决定再无疑虑。

    崔元说他站队武人,蒋庆之竟然不怕士大夫们鄙夷和敌视,认了。

    不是他蠢,更不是他大义凛然。

    而是两年后,俺答大军就要兵临城下。

    随后倭寇越演越烈,俺答在草原令大明头痛不已。

    女真此刻不打眼,再过数十年,李成梁养虎为患,努尔哈赤渐渐成了气候……

    要想把这些地雷排掉,军队的强大必不可少。

    身后,窦珈蓝轻轻捅了蒋庆之一下。

    几个军士都睡了。

    不远处有个洞,蒋庆之轻松钻进去,等了许久没见窦珈蓝进来,回身看去,不禁捧腹。

    窦珈蓝羞恼的在磨蹭……她被卡住了。

    蒋庆之上去帮忙,把她拉了过来。

    许多时候,大,不一定是好。

    营中,巡营的军士不见踪迹。

    文恬武嬉啊!

    蒋庆之摇头。

    到了圈禁那些军士的地方,看守的军士……

    人呢?

    卧槽!

    蒋庆之不禁目瞪口呆。

    窦珈蓝却是司空见惯。

    蒋庆之准备进去,窦珈蓝拉住他,近前低声道:“公子,半夜容易引发骚乱。”

    “能一起为陈集闹事的军士,乱不了!”

    蒋庆之拍拍窦珈蓝的手,等她松开后,就进了房间。

    窦珈蓝按着刀柄,浑身绷紧,准备在里面骚乱时接应蒋庆之。

    等了许久没动静。

    窦珈蓝心中纳闷,就探头看了里面一眼。

    十余军士,一个小旗官跪在那里。

    前方,蒋庆之负手而立。

    “我要真话。”

    “小人……”小旗官商丛亮低头,“小人说的便是真话。”

    “陈集身为百户官,根本就无需去干活。如此,他哪来的怒火?没有怒火,酒后为何要杀王新田?难道他疯了吗?”

    蒋庆之冷冷的看着商丛亮,“武人被打压多年,哪来的勇气去杀文官?”

    “小人,小人……”

    “我打听过,陈集在军中名声不错,义气无双。义气无双……”蒋庆之盯着商丛亮,“让我来猜一猜,麾下兄弟被文官欺凌,忍无可忍动了手。陈集义气无双,果断出手为麾下出头……我把这叫做背锅。”

    商丛亮低头。

    “小人无话可说。”

    “一个义气无双的百户官,可会滥杀无辜?”

    “一个义气无双的百户官,可会在杀了无辜之后,毫无愧色?”

    “这一切,你等可以瞒过不在乎武人死活的那些文官,却休想瞒过本伯!”

    “您是……”商丛亮抬头。

    “我家公子,长威伯,蒋庆之。”窦珈蓝进了房间,眼中忧色重重。

    若是问不出反转局势的证据,这些军士中但凡有人反水,把蒋庆之夜探虎贲左卫的消息传出去,崔元借此弹劾,蒋庆之的麻烦大了……

    商丛亮猛地低头。

    叩首。

    “人,是小人杀的。”

    这话恍若雷霆,令窦珈蓝狂喜看向蒋庆之。

    蒋庆之负手看着商丛亮。

    “看,此事,热闹了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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